
且讓我們眼界再大一點,跳出電影看看現在的台灣社會,整個都市根本也就是個赤裸而瘋狂大叢林,在八卦媒體的無孔不入之下,許多人或許早已習慣於先將他人剝到衣不蔽體,再指責他裸露出來的真面目是如何醜惡。然而,在豆導的故事裡,雖然也有八卦雜誌的寫實情節,但是對於拍到的內容,卻是輕描淡寫,以幾句對白草草了事,就是不肯乾脆一點,補上幾個鏡頭讓觀眾也來過過在第一現場見證的癮頭。於是在電影宣傳詞中自嘲半天的自肥程度,卻遠遠不如幾個月前,在《幫幫我愛神》裡自編自導自演的李康生,說到做到,拚命跟女星拍裸戲。
而在新聞媒體強烈競爭的時代裡,政治人物的種種醜態早就被整天反覆播送。當大部分人都以見到(對方陣營的)政營的「政客」現形為樂的時候,為什麼「武昌街起義」的第一炮,每個被點名要揭下邱毅假髮的人卻又如此畏首畏尾?我們不禁要問鈕承澤你在搞什麼?這不是電影嗎?這裡面的一切不都是安排好的演出嗎?為什麼這部《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會被拍成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應該再多露幾點、多惡整幾個政治人物、多剝開幾個美麗胴體,這樣你爽我也爽,讓大家都好好宣洩慾望與情緒──在「電影藝術」的光環之下,在流口水意淫也很難有人發現的幽暗戲院裡。
其實,《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並沒有自外於裸露的風潮,但是它卻裸得更徹底、裸得更一絲不掛。也許演藝圈的生活異於常人,也許拍國片的痛苦並不是什麼大多數人都會經歷的情境,但這部片子卻能在揭露這些奇觀的同時,跳脫「打手槍」(語出片中台詞)式的自爽與自憐,與一般觀眾產生了情緒上的共鳴。於是,也許沒有香艷的視覺刺激,沒有峰迴路轉的完美結局,但是這卻是一部極容易欣賞與投入的電影。

在電影當中,對於快樂在前後有過截然不同兩種層次,在前頭,快樂是有權有勢者的專利,是酒池肉林式的肉體歡愉;後面,透過豆子參與心理治療後的轉變,展現出一種形上的宗教超脫。不過,前者固然值得貶抑,後者在電影之中卻也不認為有持續的功效。如果整個社會都已經形成了堅實的共犯結構,那麼「把自己交給更大的磁場」的結果,非但不能擺脫這樣的困境,反而要面臨更大的、身不由己的掙扎與失落。

值得思索的事情是,我們在窺伺完豆導的幽默自剖之後,或許已經從電影中獲得短暫的娛樂與放鬆。這個時候,我們是否也需要、也有勇氣進行自我暴露的動作呢?而東湊西湊終於湊出資金的導演,用鏡頭、螢幕做為他尋求快樂的媒介,而其他的人,又該尋求什麼場合,才能適切的完成這項工作呢?儘管這個世界的裸露早已司空見慣,不過要在這裡放聲高唱「脫掉、脫掉」,似乎也有許許多多的情非得已,正遮蔽了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