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2日 星期三

有心栽花與無心插柳─評《陽陽》

《陽陽》海報《陽陽》的故事跟隨著女主角張欣陽(張榕容飾)的生命歷程,從她的母親改嫁,她必須開始與沒有血緣關係、甚至必須在田徑場與情場競爭的女孩互稱「姊妹」開始,經過姊妹的相互報負與鬥爭,最後陽陽選擇出走,利用她最不願意面對的混血身分,在演藝圈中浮沉。

從故事本身來看,《陽陽》被割裂成兩個段落,而為了防止只有陽陽一個角色的連結太薄弱,還把前半段引起姊妹相爭的田徑隊長黃紹恩(張睿家飾)扯進了後半的劇情。不過顯然地,這樣的做法並沒有辦法完全消解前後兩個段落分離得太過鮮明的問題。這部電影畢竟在先天上,就明確的宣誓它要跟拍陽陽的一小段生命史,所以她選擇拋棄的東西,電影恐怕也沒有太多能力去處理。

《陽陽》當然不是一部紀錄片。但是鄭有傑導演卻混用了許多類似紀錄片的技法在其中。從開場不斷跟隨著陽陽在喜宴會場上移動的長鏡頭就已經略顯端倪;而全片九成以上的肩上近景,加上諸多手持鏡頭的晃動、拉背跟拍的鏡位角……處處都帶給觀眾視覺上極大的壓迫感,迫使我們必須以近距離觀察陽陽的喜怒哀樂──更弔詭的是,這些情緒往往是陽陽試圖去隱藏的。這樣的運鏡處理與劇情相互呼應,對人生的真實與虛構做了有趣的顛覆。電影的劇情為假,但拍攝的手法卻故意去擬真;陽陽平日在他人目前展現的情緒為假,反而在劇中劇需要表演時,流露出了真實的情感。真實與虛構的疆界變得晦暗不明,成為這部電影閱讀起來最耐人尋味的地方。

當然,鄭有傑在這部電影中所要展現的弔詭不只於此。在劇中,陽陽不斷的在抗拒對於自我的追尋,然而越是刻意的出走,卻總是意外的讓自己更需要去面對那些不想觸碰的禁地,男女情感如此,對於生父的記憶也是如此。相反地,越是她所想要追求的──例如田徑場上的突破,反而與她漸行漸遠。有心栽花與無心插柳之間,諸多委屈從張榕容的強顏歡笑中流露出來。在為陽陽心疼的同時,也等於替自己做了一趟療傷之旅,撫慰了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卻只能壓抑在心中的無奈。

《陽陽》劇照:張榕容
雖然《陽陽》展現出真實/虛構、放逐/追尋之間的辯證相當精彩,但這樣的探索有時候不免讓觀眾必須面臨投入與疏離之間的搖擺,對於螢幕上的光影不知該冷眼旁觀還是置身其中。於是,陽陽這個角色的複雜性與張榕容精彩的詮釋,雖然仍是撐起全片的主要枝幹,卻少了幾分吸睛的能力。這一點或許是故事架構造就的天生限制,然而我不免為張榕容的演出感到幾分可惜。

在《渺渺》中,張榕容憑著較單一的甜美青春形象,就足以壓過同片女主角柯佳嬿的表現。來到為她量身打造的《陽陽》,其全方位的演出其實應該更令人激賞。正如同前文所觀察,《陽陽》在鏡頭的運用上是極迫近角色的。這樣的取鏡使得演員能夠演出的空間大為設限(以肩上景而言,肢體語言幾乎完全無用武之地),然而卻也足以突顯每一個表演中最細微的差異。張榕容在有限的空間裡,將陽陽這個角色複雜的情緒展現得十分到位。若是電影的整體風格可以不要再那麼強烈,或許演員個人的魅力會更貼近一般電影觀眾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