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7月7日 星期一

卑微的超人,自大的媒體─評《全民超人》

《全民超人》海報許許多多的超人電影,都在傾全力刻劃其超人能力之下潛藏的凡人性情,畢竟要塑造足夠的角色認同感與戲劇衝突,把觀眾拉進戲院,平凡與超凡的身/心落差是顆屢試不爽的萬靈丹。於是,英雄總是只能卑微地吞下一切孤獨與寂寞,努力演好一個台上風光、台下令人不勝唏噓的可憐角色。

《全民超人》(Hancock)裡,也沒有放棄這個簡單又有效率的公式──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飾演的超人就會感受到孤寂,進而酗酒、使壞,故意把自己弄成人人喊打的困境;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使命感之後,重新改變了形象。然而,無論他怎麼樣地憑著過人的意志力改善了對自己不利的處境,仍然有些內心強烈的孤獨,在後來的劇情裡隱隱被塑造出來。

然而,公式化的情節發展是類型片的特色,也可以說是觀眾與編、導之間的某種共同默契,從來不是批評電影的好理由,我也無意因此而給予本片負面的評價。相反地,《全民超人》在玩弄超級英雄的能與不能時,卻成功地讓另一種無上的力量原型畢露;而這種無上力量與超人們永遠具有的人性弱點相比,其中的反差實足以讓觀眾抱以冷笑。

這個無上的力量,就是傳播媒體。在《全民超人》之中,無疑地宣告了這樣的世界:無論一個人天賦什麼樣的異秉,要成為超人或是超級罪人,其實都只在媒體傳播的瞬間。傳統的新聞台固然可以透過輿論的塑造,把超人也監禁到「美國憲法」的管制之下;新興的網路傳媒也未必能夠補救主流媒體的不足,普羅大眾流傳的影片,往往也是在個人的情緒好惡之下,選擇出來極具偏見的片段。比起電影鏡頭可以詳細而立體的刻劃一個角色的生命全貌,日常生活之中我們所接觸的媒體,其內容顯得多麼支離破碎,但其所建立的形象又多麼容易深入人心。就在這種不易覺察的偏見之下,你我都成為媒體以偏概全的受害者與共犯。如果連信任全民超人的公關經理雷(Ray,傑森貝特曼 Jason Bateman 飾),在看過大量的媒體資料之後都不免認為全民超人是個「混蛋」(Asshole),我們也就不難想像媒體要營造「千夫所指」的環境,是多麼輕而易舉的事。

《全民超人》劇照:威爾史密斯 Will Smith與其說全民超人難以擺脫的悲劇來自於那莫名其妙的天生命運,倒不如說是來自媒體天羅地網式的壓迫;而更令人不寒而慄的地方是,這頭巨獸竟然在可以隨意狂想、自由發揮的創作當中,都能驕傲地宣稱它是個不能挑戰的存在。對於千年命定的愛戀,超人可以憑藉著使命感與意志力,為觀眾表演出一段悲壯的逃脫大戲;然而對於媒體,超人卻也只能與之妥協,透過改造自己來迎合媒體同意的遊戲規則。媒體前後態度的轉變,讓全民超人的牢獄生活更顯得諷刺──有形的牢籠其實根本不可能限制住他的來去,但是媒體形象的鐐銬卻讓他在面對一望無際的曠野時,只能選擇畏縮。

然而,儘管透過電影鏡頭,我們可以看見這比起美國憲法還要具有權力的媒體巨獸,但是作為主流傳播媒體之一的好萊塢電影,恐怕也很難有效的對這頭巨獸發動批判。電影不但終究表達了對全民超人轉變的贊同,更成功地引導觀眾,將超人的低頭當成令人感動的救贖過程。在如此驕傲的媒體面前,就算是英雄,也只能卑微的收斂起自己的態度,乖乖地對著鏡頭說一句「幹得好」(Good job)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