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30日 星期日

美夢滿溢-評《逆光飛翔》

電影嘛!把觀眾趕進一個黑漆漆的空間裡,還要關手機關任何通訊器材,一個半小時對著銀幕上虛幻的光影,燈亮之後空空如也。這種玩意卻可以讓人花一筆不小的開銷,消費時圖的,也就是個美夢而已。所以《逆光飛翔》能在台北電影節獲得觀眾票選獎項,大概就是因為它帶著觀眾做了滿溢的美夢。

2012年8月23日 星期四

五樓的專業-回應藍祖蔚的《BBS鄉民的正義:專業論》

請參考:BBS鄉民的正義:專業論

在鄉民的世界裡,無處不kuso、無處不解構,比方說「專業」。在日常生活裡如果我說一個人是專業的,那麼他表現出來的就會是一種行家的態勢,可是如果在BBS上,專業未必是專業-好比說五樓都是專業。當鍵入ID的那一刻這個世界的語言會變得有些撲朔迷離,與一般的用語外貌相同但意義卻極不一樣。《BBS鄉民的正義》有其專業上的疏失,不過當影評人越過他熟悉的世界要跨入網路的第一端時,難免也誤會了「專業」。

2012年8月18日 星期六

鄉民的正義,鄉民的焦慮-《BBS鄉民的正義》的聯想

台灣電影這幾年翻紅的原因中,內容漸漸貼近觀眾生活這點應該會有不少人贊同。不過我說《海角七號》貼近我們的生活時,其實有些心虛的地方是,我不住在恆春那樣的小鎮,也不太認識臉很臭的樂團主唱。同理,其實我根本也沒跟宮廟跳將人員生活過幾天,沒有在高中跟一群損友一起追同個女孩,沒有用手語跟正妹交往過,也沒有被結拜兄弟拉近黑社會。很多很多台灣電影帶給我的「熟悉」感,其實熟悉的不是這世界的真貌,而是這個世界在我腦中的想像。只是這回走進《BBS 鄉民的正義》的影廳裡,糟糕,我不但是個鄉民,也還真的是個板主,去過板主聚、進過黑特板、用過聊天室、推過謝謝你9527、甚至還擁有30cm(的長髮)……

2012年8月12日 星期日

淺談《我的附庸的附庸並不是我所附庸》



匆匆瞥過這首歌詞的時候,第一時間其實提不起興緻,白話,從頭到尾論事,不是很符合我的審美胃口。以傳統韻文「賦、比、興」三種結構的方式來批評,那這歌詞本身賦起賦終,比起其他假文青的創作多少帶有些異想式地比興手法來說,它直白地引誘人忽略。

2012年8月7日 星期二

散漫以外,還是散漫-評《女朋友。男朋友》

我不太避諱有時候影評需要一些情緒,但是通常基於謹慎以及尊重,我的情緒通常限縮於自身與電影的對話之間,而避免針對他人的閱讀自由發難。不過《女朋友。男朋友》整部電影的格調讓我一再的考慮要不要甩開這層顧忌……

當我發現這種片子好評還滿多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地我有點想比中指學張孝全罵五字經。倒不是對他們的觀點感到不滿,而是我的確深刻接觸到他們對電影可能有些愛,影評的字裡行間有著濃濃的感性。這讓我想到文字比較偏向冷調的影評在給予負面評價時,常常在這種抒情式的好評環伺時吃虧許多,因為大家會覺得負評者沒投入其中、帶著挑毛病的心情、過於理性分析,「這樣看電影很累」。如果用「x你娘xx」開場,是不是比較能傳達我投入情緒之後得到的滿腹幹意呢?

2012年6月19日 星期二

對稱與平衡-二論《寶米恰恰》

上次寫起《寶米恰恰》是試映看完第一次後,內心充滿著激動的情緒,近乎不理智的一篇粉絲文。在正式上映看過第二遍以後,我想還是很好好地為這部電影寫下一些文字,說明為什麼這樣一部小品,卻在台灣電影起飛的諸多巨大身影裡,如此吸引我的目光。

《寶米恰恰》的片頭在一片黑幕中,開宗明義地引用物理學家費曼的話,說出「不對稱才是應該有的期待」。故事的主軸從此定了位。雙胞胎,兩個人的外貌就像是照鏡子,這是一種對稱;而故事就是要談兩個人的差異,這是一種不對稱。不過,在大談不對稱的應然,來一吐楊貽茜導演心中的苦水時,《寶米恰恰》的劇本卻巧妙地以「平衡」來替代「對稱」,讓故事不流於尖酸。

2012年5月28日 星期一

這才是我要的「真」-評《寶米恰恰》

去年經過了「國片年」的激情,不少朋友包括我在內,都在猜測今年在激情過後,會有一波的盤整。今年度上半年固然還有《陣頭》、《LOVE》的好成績,但是包括《不倒翁的奇幻旅程》、《白天的星星》、《什麼鳥日子》一個個鎩羽,似乎真的有些悲觀的情緒會漫延開來。

不過看到《寶米恰恰》的預告時,我就覺得對今年台灣電影的走勢有種曙光乍現的期待,而看完特映之後,我根本覺得這片將會帶著六到八月要上檔的幾個聲勢大片,再創一次熱潮。因為坦白說,這是一部難得地讓我沒有挑剔動力的片子。在預告片中擔憂「雙胞胎當笑料太老梗」、「把青春拍得太過文青假掰或是太幼稚中二」、「愛來愛去搞得像偶像劇」等等的問題,全部都在片尾字幕跑出來的那一刻變成杞人憂天。

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大人生、小文化-評《金盞花大酒店》

如果時間與空間可以轉換為相同的單位,或許我們就可以來比較一下,究竟是處在不同的地理區域而造成的「文化」隔閡比較大,還是六、七十年迥異的人生歷程,造成「性格」的隔閡大。這樣的轉換在物理學的領域中究竟是否可能暫且不需要去討論,至少在約翰麥登 (John Madden),這位以《莎翁情史》聞名的導演鏡下,只消透過笑淚參半、看似平淡的故事,就達成了這樣的壯舉。

《金盞花大酒店》(The Best Exotic Marigold Hotel)談的是七個素不相識的老人,不約而同地從英國來到印度一處殘破的「銀髮族渡假酒店」,開啟一段異鄉旅程的故事。在電影的開場,七個人的六段人生,很快地被交代出來,對於這趟旅行,有些人是充滿渴望、有些人是迫於無奈;在快速地鋪陳完七個主角的性格差異後,又是連串快速切換、搖動的鏡頭,建構出印度的異鄉形象。短短的時間內就把將要貫穿整部電影的兩個主題交代地十分透徹,而後伴隨著事件的一一發生,多數的小事件都不外乎源出於印度社會的特殊性(例如對性、對種姓、對新舊文化態度上的不同),而後由主角們以各自不同的反應,來展現他們個性上的差異。

這樣的結構是饒富新鮮感的。儘管英、印之間的文化衝突在電影之中不斷出現,但是只被當作讓角色回顧(漫長的)過去、展望(快要沒有的)未來的舞臺,所以焦點集中在印度形象的鏡頭雖然不少,卻都簡短破碎。因為不耽溺在對於不同文化的獵奇上,反而讓東方主義式的想像被沖淡了。於是電影不至於像《貧民百萬富翁》一樣,要背負由西方詮釋甚至批判東方文化的包袱。然而,這並不代表電影的格局變小了,因為在導演心中的量尺刻度上,人生境遇的異或同、離或契,顯然才是決定兩人距離的關鍵。

舉例來說,種族主義者梅瑞爾(瑪姬史密斯飾)原本是最會放大文化差異的角色,卻在與飯店中「賤民」階級女侍的互動中,兩個人在「用心」提供服務的性格契合,竟然替兩人建立起跨越文化隔閡的情感交流。對比同樣來自英國的夫妻檔:道格拉斯與珍(比爾奈伊、潘妮洛普威爾頓飾),兩個人性格上的鴻溝竟然只能靠著「隱忍」而不是「溝通」的方式解決,終於走到分道揚鑣的結局。兩相對照之下,輕重是十分顯著的。

觀注在這種空間/時間、地域/個人的對比時,整個故事的主角設定成七個老人而非任意年齡階層,也變成饒富意義的事。兩個文化各自的傳承越長遠,中間的差異越巨大;而同樣地,人生也是越到老年,想要改變就越顯得舉步維艱。七個角色在跨出了第一步之後,並非各個都能夠成長。有些的確找到了自己過去從來沒有發現的才能,但有些仍然要退回原本的生活才快樂。雖然以伊芙琳(茱蒂丹契飾)視角撰寫的旁白多半偏向改變、成長的一面,不過在故事裡倒是對不同的選擇皆給予了一定的尊重。

2012年5月15日 星期二

台灣電影有病,但是不要密醫

半夜三更,欣見《工商時報》出現「〈為國片把脈〉-亂象不除 國片產業復甦牛步」此等奇文,真是提神醒腦。不得不說這位朱鳳崗也是國內電影的老前輩了,怎麼像晚生這般老是胡罵一通的鄉民一般程度呢?我看《不倒翁的奇幻旅程》票房雖然如此淒涼,導演倒是樂天知命,自掏腰包給弱勢小朋友看了免錢電影。倒不見此強出頭文的怨憤之情,被此妙文拖累也真是剎了林導演的一片美意。

要我說這篇文章才是真的亂七八糟,睜眼說瞎話。試問《陣頭》是有充足資金、一線紅星、聲光刺激還是以愛情故事為主軸?假如「年輕電影觀眾們,愈來愈為追尋聲光刺激感而看電影,除了有大明星的情愛故事之外,又有慢慢回到不看國片的趨勢,你只能著急而拿他沒法度。」那麼上億票房原來都是歐吉桑加歐巴桑貢獻出來的?

嫌明星忘恩負義,卻忘了《海角七號》紅了林宗仁、大大,《賽德克巴萊》又紅了林慶台、大慶。《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紅翻之前柯震東也沒有代表作品。有能力的導演拿素人也可以當明星使,倒沒見過觀眾因為沒有大咖而拒絕買單。此話倒也不是朱前輩第一次說,2011年的11月13日在同報上寫到「就以『艋舺』來說,沒有我鈕承澤的導演功力,電影會賣嗎?如果不是我李烈的人脈,強力行銷,怎能出此佳績?那我阮經天、趙又廷又擺在什麼位置?沒有我行嗎?這就是成功的背後。內部、私底下,紛爭很多,謠言也不少。終結就是我沒有分夠我該有的名與利。OK!表面上大家仍維持一個禮貌性的交往、寒暄。檯面下早就決定各奔前程。一個堅強的團隊就此煙消雲散,再合作恐怕要等大家全都落魄時。」我說原來鈕承澤、阮經天、趙又廷這一年多來都很落魄,只好大家再來愛一愛了。前輩苦口婆心,但把脈象論病灶的時候似乎把錯腕了吧?

嫌創投不肯分餅,爭議不斷的錢人豪好歹也能一人一萬集資出《棄城Z-108》(內容好壞另論),您老或許輩份有了實在不屑為此乞丐之行?更厲害的是說發行公司「拿你的片子墊檔,宣傳敷衍一下」喂,九把刀說福斯為了應付《賽德克巴萊》,還幫《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策劃一星期口碑場,他們「敷衍」一下就掀起網路混戰,我想片商再認真一點可能要搞到街頭鬥毆了吧。唉,我又不小心翻到2012年2月27日的同報,老前輩的文章〈少數片子不爭氣 壞了一鍋粥〉中寫著「在台灣的外商發行公司,不再小覷台灣製造、也加入『爭取』發行的行列。數量、檔期、票房、類型、今年的台灣電影、史無前例創下多個意外」如今翻臉不認的速度如此之快,實在要注意記憶狀況了。

電影圈的種種險惡我看不是別的,就是胡亂把脈、憤世嫉俗。全文唯一有真知灼見的一句話就是「台灣電影想真正復甦,就不能讓這些後浪死在沙灘上」因為後浪們還得加把勁,讓一些該X前浪早點汰下去而已。另外《工商時報》你們嫌稿費預算太多,不找些顛三倒四的專欄作者很難消化的話,可以與本人聯繫開個〈餵國片吃餅〉之類的專欄,本人收費更為低廉而且沒什麼道德概念,鐵定不會跟反旺中的蛋頭學者互通聲氣的。

2012年5月13日 星期日

主題看不見,就是不存在-評《白天的星星》

《白天的星星》電影海報
2012年的母親節,放眼望去許多產業仍把握這個理由好好的拼經濟,打著愛媽咪的旗號鼓動消費慾望。相對來說,電影業倒是在這個節目沉寂,除了《夏天協奏曲》的導演黃朝亮新作《白天的星星》歌頌母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相關的片子上映。可惜的是,即使獨佔這個主題,東拼西湊的劇本、單調乏味的運鏡加上呆板的情感表現,若是真的帶媽媽看這樣的電影,實在很難說是個慶祝母親節的好方法。

《白天的星星》並不能算是從頭到尾都失敗的電影,至少開頭的倒敘曾經給過這部電影力量。女主角阿免(林美秀飾)用拙劣的英文,艱辛地說著「我有罪」,罪從何來?又為什麼要用不熟悉的語言來做懺悔?兩個問題很快地勾起觀眾的好奇心。而後即使在好長一段時間內,翻來覆去就只建立了阿免慈悲心腸的形象,還有她對此形象的難言之隱外,就再也沒有漸進式地拋出線索,讓觀眾去慢慢建構這個角色的背景故事,然而至少在開場戲的力量下,還能讓人保持著興趣,想了解這個近乎活菩薩的聖人罪從何來。

但是在這個謎底被揭開的當下,帶來的不是情感的高潮,而是一堆莫名其妙。倒不是因為理由太牽強,也不是林美秀的演出不夠入味,而是因為前頭發生的事件與這個謎底的關係都微乎其微。情感一下子對失怙孩子的遭遇嘆息、一下子為失愛的外國人悲傷、一下子又感動於山地部落的純樸敦厚,然而,偏偏沒有一項事件的主題被指向母愛。長長的時間被編劇虛擲在無關緊要的鋪陳上,無法對情緒形成蘊釀的效果,而更慘的是後頭劇情尾大不掉,還把主題突然轉換到米多力(陳慕義飾)的深情付出上,讓觀眾情感的認同益發地渙散。

當然,一個可能的解釋是:這個片子本身並不只想刻劃母愛,而是想陳敘每一種情感都有可能像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這樣的解釋要避免掉「離題」的指控都嫌勉強,更無法當成故事散亂的藉口。一方面,開頭的鋪陳如此具有張力,觀眾必然會以免姨的故事當成主題,硬要把主題解釋成各種情感,實在有點不分輕重;另一方面,眾人的故事之間的關係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錯,如果一定要把這個主題擴大到所有的情感都適用,至少也必須設定吉米(紀亞文飾)與米多力是在探索免姨的過去時,不得不透露出自己的過去,這樣才能讓毫無關係的故事得以環環相扣。但結果電影裡把這些故事用獨白、獨思的方式一個個單獨地告訴觀眾,洋洋得意地炫耀了劇本寫作者全知的能力,卻失去了讓電影擁有張力的可能。

更不用說,電影裡還多出了多少無謂的枝蔓。例如小薰飾演的莉慕伊,一個年輕女孩願意待在山裡為自己的文化努力,重視母語更勝於英文,種種特殊的設定怎麼看也不會像是個花瓶,甚至連跟吉米的情愫都產生得沒頭沒腦。國小校長戲份比起莉慕伊多了不少,偏偏只有少少的功能性,完全看不出來給他那麼多鏡頭的必要性何在。他們背後若有故事存在,就應該充分地利用,作為讓主角的故事前進的力量;他們若沒有什麼故事,那就應該裁掉、整併讓主線明確。總不會編、導打算聯手告訴我們:這兩個角色的背景也是「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吧?

想要設計高潮已經沒有力量,而鏡頭的運動更把這部電影的節奏拖入無底深淵。黃朝亮的電影語彙裡,好像只剩下一種方式來做為段落的結尾,就是空鏡、空鏡、再空鏡。苗栗的山林的確清幽神祕、千變萬化,但是高明的寫景必須以情入景。吉米望月思愛人的橋段雖然是陳俗之套,至少還能讓人理解其用意;不過三不五時就仰望一下參天林木,又缺乏前後文的呼應,那麼要說這是留白、讓人思考,還不如說是拖時間、讓人出戲罷了。


2012年2月25日 星期六

愛台灣電影,不要壓榨它

PTT電影板上,出現有網友通報一個詭譎的台灣電影拍片計劃。詭譎在你去幫他們拍片不但沒錢拿,還要交個8000元出去,其中5000元是押金可退還,意思是學費3000。

有圖有真相:

臺灣影藝學院網頁,徵人資訊文字,內容為:「拍片組費用3000元/日期:(1)行前課程:2012 / 03 / 12、03 / 13    18:00~21:00。/(2)實際拍攝:2012 / 3月下旬至4月底。/時間:配合劇組實際工作狀況為主/內容:參與劇組整體拍攝,分成三組:導演組、製片組、美術組」
會不會太離譜?臺灣電影紅到這種程度了嗎?

為了不要誤會該單位的意思,有網友在底下留言請問有沒有薪水,得到答案是這叫「建教合作」,沒錢拿還要付費。

同樣有圖:
臺灣影藝學院網頁上的官方回應文字,內容為「拍片工作隊是以產學結合進行,因此需負擔課程費用,但並不會有薪資部分,主要是讓大家有機會直接參與業界工作。」
真的可以這樣嗎?

答案是不行,這是違反勞基法的。根據這則新聞,建教生跟實習生在法條裡叫做「技術生」。這不是想請就請的,要主管機關(勞委會)公布的行業才行。

勞基法第64條:
稱技術生者,指依中央主管機關規定之技術生訓練職類中以學習技能為目的,依本章之規定而接受雇主訓練之人。

目前勞委會公告的職類在這裡可以下載到pdf檔,其中沒有電影或影視類,美術組或許勉強有沾上邊的東西,導演跟製片可沒有。

那美術組可以招收這種實習生嗎?答案還是不行。

第65條:
雇主招收技術生時,須與技術生簽訂書面訓練契約一式三份,訂明訓練項目、訓練期限、膳宿負擔、生活津貼、相關教學、勞工保險、結業證明、契約生效與解除之條件及其他有關雙方權利、義務事項,由當事人分執,並送主管機關備案。

第66條:
雇主不得向技術生收取有關訓練費用。
沒有報備、還收學費,怎麼看都違反兩條規定。

我只想說,法律是一回事,提出這種「學習機會」到底是什麼思考邏輯?臺灣電影產業要健康,就是要讓工作人員能養得活自己。以前導演押房子當身家,最後周轉不靈發不出薪,大家共體時驗已經慘無人道了,現在想拍片還得先押8000元出去,耗上兩個月來成就一個別人的作品。血汗工廠好歹有給薄薄的工資、無薪假好歹沒跟你收錢,日漸夯起來的臺灣電影,居然還有跟工作人員收錢的路子,實在令人想不透。

我想跟這個奇怪的學院說:你壓榨這些熱血電影人,就是在壓榨未來臺灣電影的生命。愛臺灣電影,請不要壓榨它。

後續追蹤:

1.影藝學院的部分已經將網頁撤下,但是沒有聲明,不知道是取消課程還是化明為暗,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經報名、該學院如何處理。原始招生條件,除了本文內收錄的快照存檔外,也可以看這個頁面

2.該電影的劇組在臉書上發表聲明,全文如後附。不過影藝學院的文章刪除前,有聲稱是該片導演過去的學生的人留言,表示這個方法極像是該導演會有的點子。所以,是斷尾切割或真的無關?留給讀者自行評斷。
重要聲明:本片與台灣影藝學園並無金錢往來!!!
近日台灣影藝學園招生使用[西門.町人]為名,造成社會大眾誤解本片假拍片為由收取學生費用,在此澄清如下:
1. 此招生純屬台灣影藝學園課程,所收費用與本片無關。
2. 台灣影藝學園於農曆年前取得本片企畫書後,主動表達本屆招收之學員能否到拍片現場參觀見習,僅只於此,與本劇組間全無對價關係。
3. 此招生廣宣刊登前本劇組並未過目,如本劇組事先審閱,絕不准此主客易位文宣面世,造成誤會!
4. 本片經由會計師財務簽證,全體演職員及廠商均經律師簽約,可經公評檢驗。
本劇組昨日向台灣影藝學園反應後,該文宣業已撤換。
在此鄭重澄清,本片與台灣影藝學園絕無金錢往來,其關係企業亦無資金投資本片!
謠言止於智者,攻擊言論如出於台灣影藝學園廣宣創意引發之誤會,劇組願意諒解,但若屬惡意誹謗,本片將採取法律行動。


2012年2月3日 星期五

我們還是不懂陣頭-評《陣頭》

《陣頭》在2012年的春節檔中異軍殺出,以小成本之姿,力剋了來勢洶洶的《痞子英雄》首部曲。歡樂的風格、濃厚的本土味與豐富的音樂應用,在《海角七號》之後快要成為台灣電影賣座必備的元素。此外《陣頭》也充分掌握了商業劇本的節奏,不斷地累積衝突、爆發,再和緩,緊湊的戲劇張力讓觀眾的思考力被情感牽動,輕易被劇本要傳達的主軸給說服。

能夠讓觀眾接納,是台灣電影在苦撐20年之後才開出的花朵,對於《陣頭》的優點已經有足夠的票房可以證明。不過在熱鬧之中,其實電影本身還是帶有幾分苦澀。台灣民間信仰發展出來的諸多文化,在大螢幕上發光發熱之際,卻只是一尊未開光的神像,的確如同傀儡一樣,未能趁機展現它的靈魂。

當然,由於故事的原型「九天民俗技藝團」,本身就是將陣頭去宗教化的典型,所以儘管劇本有創作的空間,然而本身並不會悖離這種對陣頭中宗教意義解構的精神。因此,我們看到整個故事拉起了兩條反抗的線,一個是兒子對父親權威的出走、一個是新生代陣頭表演者對於傳統陣頭的顛覆。而這兩條線都是反抗者獲得了勝利,父親必須從兒子仰望的偶像變成伙伴;而老陣頭也必須在台下為新的搖滾跳將喝采。

在舊與新的選擇之間說對錯只是仁智之見,所以這篇影評並不希望去處理這個問題。而我比較在乎的是,我們到底選擇了什麼?或許是明白這種大哉問要處理得有深度又不拖累觀眾的興味有困難,所以《陣頭》迴避的工夫做得十分到家。當阿西在床上三番兩次的要說「陣頭是…」,然後就被老伴柯淑勤一陣搶白打斷;當柯有倫向阿西大吼「你不懂」的時候,又是柯淑勤出來做和事佬,讓父子之間失去相互了解陣頭意義的機會。


陣頭的傳統是什麼,我們不明白;而陣頭革新後的價值,電影一樣支支吾吾。當柯有倫向黃鴻升質問受人尊重的是那尊神像,還是跳陣頭的人本身時,頗有打破表象符號,直指意義本身的意味。但是這個新的陣頭,我們只看到它「跟以前的陣頭不一樣」。它不以跳將的方式獲得認同,而是以環島的詭異舉動贏到版面;它燈光華麗、秀味十足,然而似乎只能靠著驚世駭俗的舉動吸睛,看不到對於陣頭的新詮。我相信不但真實的九天不是這樣的團體,即使與現實脫勾,單就電影裡的主角阿泰而言,一個從小就想要學陣頭、在台北流浪多年仍未忘記初衷,能有這樣的堅持,陣頭對他的意義,應該不只是一個標新立異用的舞臺而已。

若是陣頭本身意義的空洞化,只影響電影的思想深度,在這個台灣電影好不容易找回觀眾的節骨眼,或許論者不應苛求,以免落回作者電影晦澀的路子。然而,這個缺點對於電影的精彩度是有影響的。讓父子的衝突無法與新舊文化的差異形成連結,只好一再地訴諸兩人性格上造成的對立。結果我們看到兩個扁平的人物: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固執守舊的達叔,還有一個其實性格也不比老爸好到哪裡去的阿泰。訴諸性格造成對立,雙方就缺少了交流的空間,於是在文化祭高潮前蘊釀出的最大衝突,編劇已經找不出台階讓老團長們可以下,只好冒出機器神(Deus ex machina)式的收尾法,請出前頭幾乎沒有什麼戲份的師祖來插科打諢。一個陌生的臉孔在結局前突然出現,就扮演如此重要的轉折功能,對電影本身塑造了半天的角色認同感,難免有些破格的遺憾。

註解:所謂「機器神(Deus ex machina)」是希臘劇場流傳下來的典故。古時,戲劇衝突到了高潮卻難以化解時,就會出現力量強大的神,直接將困境解決。由於這類角色出場多半是使用升降機械讓演員從天而降,所以被稱為「機器神」。只要是「意料外的、突然的、牽強的解圍角色、手段或事件」來結束的情節都可以被比擬之,比方說《天龍八部》裡的掃地僧、〈愚公移山〉故事裡的天神等等。

修正說明:末段「請出前頭幾乎沒有什麼戲份的師祖來插科打諢。」原本版本為「請出前頭都沒出現過的師祖來插科打諢。」,經他人提醒後片頭出現的老人就是師祖,只是我沒認出;雖然因為這個角色中間泰半的時間對劇情都沒有幫助,所以那一幕並不影響「機器神」的論點,我本來並不打算修正。不過基於有電影網想要轉載,還是修正之,並在此註明自揭己過,往後下鍵盤宜謹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