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31日 星期四

淺白的童言─評《蝴蝶》

我不是很確定是不是有很多人看過《蝴蝶》(Le Papillon)這部電影,但若是舉出它的主題曲,當小童星柯萊兒布翁尼許(Claire Bouanich)唱出「布瓜」(Pourquoi,法語「為什麼」)的時候,一定有許多人會立刻會心微笑。電影的內容就跟主題曲類似,不斷的以問答的方式切入,蘊涵著若深奧若童真的哲學思考。

影片的整個基調也是試圖用最單純的表現手法,配合深刻的故事內涵。在單純的部分表現得算淋漓盡致:平易的運鏡、自然的採光,每個鏡頭都幾乎希望觀眾忘記攝影機敘事角度的存在;另一方面,故事線相當單一,甚至就連思辯的橋段都這麼單純得用對話呈現給觀眾理解。在大多數的時候,我對於這樣的淺白都不太能夠忍受,但是對於本片這倒不足以為病。主要原因還是柯萊兒令人讚嘆的表演能力,面對每一個問題,不管她是做出努力思索、探究的神情,還是提出斬釘截鐵的結論,每項演出都說服觀眾「這件事對小孩子來說很重要」。於是,我們不得不也像米歇爾塞侯(Michel Serrault)在片中一樣,強迫自己檢討大人習慣為常的思考方式,然後逃避、心虛似的怪罪這都是上帝造物時間太短暫的緣故。

然而,儘管伊莎貝拉(Isabella)最後對莉莎(Elsa)施與她渴求的母愛,不過那樣的告白儀式呈現出來仍然只是一個儀式,在實質的問題,例如工作與家庭的時間分配上,似乎並沒有妥善的解決,整個甜蜜蜜的圓滿大結局看起來只不過是對莉莎的哄騙。同樣地,挑剔一點來說,雖然表現手法的淺白在這樣的電影裡是適當的,但思考程度的淺白就是本片的白璧之瑕。《蝴蝶》善於提出問題,但不善於追問。片中唯一試著延伸的問題,就是抓蝴蝶做標本的行為與非法盜獵者之間的辯證,但是依然在沒頭沒腦的情況下結束消失。片中提出的問題仔細回想起來如此之多,能夠相互呼應、對話形成完整思考脈絡的卻一項都沒有,這是相當可惜的。

總括來說,這部片子或許更接近於童話故事。做為一個沉澱心靈、放鬆情緒的小品當然仍是上選,拿來撫慰成人對於童年的淡淡鄉愁也相當具有力量。只是,若想要在其中找到一般歐洲電影的議題探討能力,恐怕會有種不夠滿足的感覺吧。

2007年5月20日 星期日

武術裡的方圓格局─談《霍元甲》

霍元甲
看武俠動作片,不是看劇情就是看打,而《霍元甲》在這兩方面做得都相當精彩。在劇情上大幅拋開歷史的限制和傳統的刻版角色,把李連杰的武打哲學做了一次大總結;在動作方面,目不暇給的十八般武藝樣樣都來,打到觀眾深怕眨眼就錯過了哪一個精彩的鏡頭。光看這兩點就已經值回票價了,那麼假如有人跟你說,看《霍元甲》的時候不看劇情也不看打,你會不會以為他是瘋了?

但其實除了劇情跟打鬥以外,我說這部片子還真的有些其他可以看的地方。想想這麼多年來看的武俠電影,不只,範圍再大一點放到動作電影好了,幾乎無一不絞盡腦汁在戰鬥的場景上做很大的變化,《黃飛鴻》系列在破屋能打,在舞獅場能打,還要打到美國西部荒野裡去。《臥虎藏龍》、《英雄》、《十面埋伏》,從牆頭上打到水面、竹林打上雪地、大漠打回京城,真是「打中有畫,畫中有打」。再看成龍作品,高樓天台算是必備以外,還有玩具商城、電機房、手扶梯、亂七八糟的實驗室、鐘塔、火車頂,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都開打過。看這些五花八門的搏擊擂台,不禁讓人回憶起當年很在格鬥遊戲裡選擇場景的樂趣。

扯太遠了,回來看《霍元甲》,這部片在場景的設計上反其道而行,除了沽月樓一戰摔杯砸碗、還打得酒氣薰人以外,其他的戰場全都是平平坦坦的擂台,幾乎可以說霍元甲被演成一個只活在擂台上的人了。我相信應該還有其他對影像敏感的人,看電影時除了想劇情看動作之外,大腦還有處理其他問題的餘裕,也許這些人也會跟我同樣心裡掛著一個疑問:「為什麼是這個樣子?」

以比較現實的考量來講,第一是因為劇情需要非在擂台上打不可,第二是因為簡單的場景可以讓觀眾把焦點聚集在動作上。用這理由來解釋當然合理,不過卻相當無趣。我相信于仁泰導演花了這麼多精力在畫面的處理上,不太可能在背景的設計部份不聞不問,同時我也在觀影的過程裡發現一個細節,一種一致性,並且用這個觀點來對照劇情的時候有些趣味性,也許這是個值得談談的問題。

電影中的霍元甲,其武術歷程可以概分為兩個階段,前段爭強好勝,而後段了悟武學真諦;在武術設計上,前段的打鬥重在出手的快速與狠勁,後半段就融入「四兩撥千金」式的巧勁。我想,以形象化來說,前者是稜角,而後者則是圓融,這樣的比擬並無大礙。不過在擂台的形象上確採取了完全相反的設計:天津與人打擂時期,擂台是圓的(只有與趙健的一戰是唯一例外,不過他所搭建的方型木台側亦塔上了弧形的梅花椿);而後來戰外國力士、挑四國高手,用的擂台卻是方的,也就是說,場景的設定與人物心境產生了一個大反差。也許有人會質疑這只是單純的巧合,但是以導演特別應用俯角全景拍攝的幾個鏡頭來看,這兩種圖像都是有意識的藝術創作,絕非不經意犯下的謬誤。更何況,方圓的文化符碼對於華人導演來講絕對是夠熟悉的,絕對會試圖在相關的地方置入這種垂手可得的符號意象。

如果把快結局時的一個鏡頭拿出來看,更能證明方圓之學在《霍元甲》裡是相當重要的符號:當霍元甲倒地之後,攝影機代替他的視角仰望,整個畫面就被圓型的屋頂佔滿,然後才慢慢透出後方的星空。正如周潤發教導周杰倫的「天圓而地方」,這個運鏡的過程也可以說象徵霍元甲飛向天空的解脫,也可以說精武精神被演繹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的意涵。

回過頭來說剛才提到的擂台,既然擂台的意象與霍元甲的武學進程並不相符,勢必還有其他的原因。我可以這樣來解釋:

方圓除了常應用於象徵天地,也常用於象徵直與曲。以直曲來解讀,前半段的霍元甲出手之狠,從不給人留下餘地,不管是一對多的混戰、對趙健的雪恥之戰、還是沽月樓之戰,拳腳下經常打得人斷手斷腳,有殘廢之虞,沽月樓一役甚至打出人命。這種因為簽立生死狀就不顧及對方死活的爭鬥,霍元甲自己都在電影裡罵了句「陋習」,更何況這時鬥爭的理由只是為了個人的名望。相較與後來是為了國族榮辱而戰,同時出手又懂得能收、能在對手危急之時伸出援手,曲直之間觀眾都能當下立判。霍元甲登上的是哪一種擂台,自然也一清二白的反映出背後的意義。

由此推論在更進一步地,可以指涉霍元甲前後兩段不同的性格。擂台上的人乃是觀眾視線的焦點,是外顯的;而擂台本身只是個佈景,是內歛的。前半段以剛硬的拳腳配上圓型擂台,是內圓外方之象,而霍元甲當時對外是爭強好勝,對內亦不管束弟子武德,正是外在稜角、內在圓滑。同理,後半段霍氏內秉民族大義,外能節制拳腳傷害,與外圓內方的暗示是同步的。

其實,方與圓的意象在《霍元甲》當中一再出現,並不止於擂台的設計,不管是最後望向天頂的鏡頭,還是祭墓一節的場景,兩種簡單的幾何圖型構築了本片美學與武學的骨幹。而同時,這兩種意象在畫面上並不是以二元對立的方式存在的。正如前文所提,這兩種意象可能在一個場景裡同時出現,從不同的排列裡發展出複雜的語句。幾乎可以說《霍元甲》試圖在方圓的格局裡,架構出的武術電影。我也相信本文目前為止僅止於初探的嘗試,應該還有兩多解碼方式值得被提出、討論。有心的人不妨去找來本片的DVD,重新品味一下其中隱藏的趣味。

2007年5月17日 星期四

論《蜘蛛人三》的性別意象

見鬼咧,我才不會拿這一片來分析,何況已經有人分析的很好了。
請見「改天再去死:心得-蜘蛛人3
點連結前請先確認你已滿18歲,以及每週宅男宅女生活時間超過72小時。
並看清楚以下附註於原文中的警告:

以下蜘蛛人3完全捏光光而且誤很大,
幾乎是從頭誤到尾(笑)。
還沒看過不想被捏請離開˙ˇ˙正常人請慎入˙ˇ˙


追加:「激歡樂之糟糕英雄-蜘蛛人3
跟上篇的作者好像是一起去看電影的

2007年5月16日 星期三

子宮的戰爭:論《羊男的迷宮》的性別意象

前言:思路的歧出點

《羊男的迷宮》在台灣上映已有一段時日,票房表現以非美式商業片而言已是可圈可點。至今有不少影評紛紛出現,多半集中在探討童話/現實的辯證,或是將其視為政治寓言進行索隱工作,即使我在第一時間觀後寫下的拙作「抉擇的苦痛─評《羊男的迷宮》」意圖跳脫這種討論框架,實則仍然是從童話/現實的觀點出發。就一部電影來看,能引起這麼熱烈的解碼動作,已經足謂本片內容的多元與豐富性。然而在閱讀了諸家討論之後,仍不免進一步思考:有沒有更突破的論點可以發揮。

後來我在閱讀到批踢踢網友ning17的影評時注意到幾句文字(重新標點排版):

一個很重要的一點,我覺得,小女孩其實在內心深處對弟弟有極為複雜的情感,可能是某種恨,因為一切因為這個寶貝而起。不是因為弟弟,上尉不會要取母親(可能是強暴後或是其他因素而產生的結果,因為上尉並不愛母親,餐桌一段可以看到,只因他懷的是男嬰,上尉要完成自己大男人主義─告訴兒子自己的信念和英勇─的某種滿足自我的虛榮心)


相近的觀點則有AdHocLZM的心理分析(一樣重新排版):

第三個任務啟發點是在母親死亡後。在此時,對於繼父的憎惡已經到極限,我想女孩必定將母親的死怪在繼父身上(因為繼父說過的話)。破壞繼父的最愛──小嬰孩,是種對自己的救贖。


兩段文字不約而同的往奧菲莉亞的心路歷程發揮,延伸到童話/現實的問題上去,然而我卻在這裡有了歧出的思路。我想到了性別論述是否也能夠提供一個參考的視角,用來閱讀這篇開放的寓言?不想還好,這一探究思緒變一發不可收拾,許多影像符碼重新又再腦海裡打碎重組,變成了另一個層面的故事。我想這種看一片可以抵三片用的樂趣,對於追求感官娛樂者可能難以理解。

本文就試圖以性別意象的角度切入,來看看闖入這個大迷宮之後,除了前人的指引,還能不能畫出另一條通往出口的路徑。


子宮:身體主權爭奪戰

談到影像中的性別意象,最容易辨識的三者就是乳房、子宮以及陽具。假如對於影像符碼夠熟稔的話,也可以很輕易的發現《羊男的迷宮》中,使用的是子宮與陽具二者。關於子宮形象的,包括在第一階段考驗裡提到的大樹、第二階段考驗裡無字天書上出現的血痕;當然最具象化的,莫過於孕育著新生命的母親。反過來說,槍杆、匕首等武器,還有那把鑰匙,都是陽具的象徵,而被孕育的男嬰,就承載著父系社會中男性被賦予的重大使命:子承父志。透過懷孕的動作,男女之間在子宮上演著一齣爭奪戰,激烈的程度不下左派游擊隊與政府軍的對抗,甚至兩股勢力之間的交互關係比實體的政治戰爭還要有更多複雜的糾葛。

奧菲莉亞的弟弟的存在對母體來說是很尷尬的事情,他與母體在分娩之前都是既友好而又敵對的。友好是因為兩者血脈相通,敵對則是因為男嬰不斷吸取母體養分並造成母體的傷害。我們從現實的處境裡看到,懷孕已經讓奧菲莉亞的母親造成許多不適,然而有意幫助母親的奧菲莉亞卻無法不以「安撫」的方式,例如說童話故事,對弟弟採取懷柔的姿態。從外在來看,這和奧菲莉亞不滿上尉的闖入,但又必須在母親的苦衷下勉強採取合作態度是一樣的。

奧菲莉亞意圖與上尉搶奪母親的偏愛,其實也是在搶奪子宮這塊領土。奧菲莉亞抱怨長大後絕不懷孕,意味著她試圖對於這個傳承自母親的天賦採取主動,想宣誓其主導權。不過由於奧菲莉亞是女性、小孩、無權勢者,三位一體的弱勢之姿對上男性、成年、有權勢者的上尉,在爭奪戰中顯然是節節敗退的。奧菲莉亞母親身體日漸虛弱原因,在於上尉引起的懷孕,加上其堅持看到兒子出生而強迫她在懷孕後期受長途舟車之勞的緣故;然而母親為了權勢的庇護,是完全放棄自我,甚至疏離她所愛的女兒,完全偏上迎合上尉及胎兒的。

由此觀之,羊男的第一個考驗也反映了奧菲莉亞對胎兒的敵視,她潛意識認定必須除去枯樹內的怪物,或至少奪走他的陽具;也許母親未懷孕或懷的是妹妹,就不會被上尉視為戰略要塞,非得強加佔有了。

在第一階段裡奧菲莉亞的毫不猶豫,是因為她還未意識到女性對於「異化」這件事情的無能為力。如前所述,胎兒對於母體而言既是自我而又不是自我:胎兒與其他女人身上的器官透過臍帶相連,享用的是同樣的血液、同樣的養份來源和排泄路徑;然而,胎兒卻會對母體踢打、推擠,甚至造成母子只能存活其一或玉石俱焚的場面。當母親面臨可能發生難產的時候,奧菲莉亞對於子宮主權的爭奪也猶豫了,她意識到母體養育胎兒的宿命,於是拒絕懷孕的奧菲莉亞開始進行象徵懷孕的儀式:以鮮血餵養胎兒。

奧菲莉亞短暫的獲得母親子宮的控制權,她的儀式在暗中消弭了母親被異化的痛苦感受,於是她更大膽地,開始試圖從源頭除去這父權的來源。


陽具:兩敗俱傷的鬥爭

相對於母子之間曾經透過臍帶與子宮緊密連結,父親對於兒子之間關係的掌握性是天生較為薄弱的。子體的基因雖然也曾經儲存於父親體內,但是在他與父親分離之時,也就是射精的那一刻,還不能算是一個完整的存在。因此,意圖強化父子關係的穩定,也可以說是意圖強化父權結構,必須要付出的代價就是鬥爭,透過勢力範圍的建立宣告女人懷中胎兒的所有權。

這一點在上尉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必須守護他的權勢、地盤,並以狐疑的態度看待任何可能與他為敵的事物。他摧毁看似邪惡法術有損嬰孩的曼陀羅根,就如同他殺死無辜的獵人父子,只要有一丁點懷疑就格殺勿論的。

第二階段的考驗也就是在預示奧菲莉亞如何破壞上尉的父權,食嬰怪可以視為上尉的投射,而竊走匕首的動作就與最後竊走嬰兒相互呼應。這其中牧神又特地交代不可以碰任何食物,意味著不能試圖貪圖父權提供的一丁點資源,否則極容易無法脫身。奧菲莉亞在這裡無法表現出第一階段的決心,在最後關頭動搖了。她感到飢餓,而這飢餓的是因為她未能以漂亮的女性打扮出席父親的盛宴,這種不合作的態度造成的。父權掌控的資源最容易使人屈從,正如同上尉透過民生物資的掌握控制民心一樣。

這個階段的奧菲莉亞已經不再有過於天真的想法,認為毁掉弟弟就能夠爭回與母親的關係。正如前文所述,這胎兒本身與母體曾經流著完全相同的血液,也就是說他與奧菲莉亞之間也可能有這種一體性。母親喪失孩子的主權是因為分娩的異化,獨立成為個體的嬰孩才會被父權宣告完全納入體制之中,不再與母體有所關聯。第二、三的任務明顯就是要將嬰兒再度竊回女性的呵護之中,以切斷他與父親的聯結。由此可知奧菲莉亞在抱住弟弟之後,不願交予牧神的原因,正因為弟弟在她的懷裡時,相當於在母親子宮內時的狀態,有外人無法分割的緊密相連。懷孕既然屬於女性別於男性的自然天賦,她的舉動等於是從全然排斥懷孕,進一步的體驗了懷孕對女性身份的複雜性。

站在與奧菲莉亞的觀點,她對於繼父上尉的權力有根本的疏離與反感,對於生父的權力也不見得有任何期待。如同片末的暗示,若地底王國的統治者與她生父的形象疊合,那麼當初她逃離童話世界的動作恐怕也是源自反抗之意。不過相當尷尬的事情是,在生父與繼父的世界之間,奧菲莉亞沒有太多逃離的空間,只能夠策略性的選擇較有情感相依的一方。這個尷尬性也可以在女傭瑪西蒂的身上看到,她對於戰爭並沒有太大的參與感,對於反抗軍中的傷患或政府軍陣營裡的小女孩都同樣予以呵護,在男性的鬥爭裡她其實是希望以一個中立的方式存在。至於偏向反抗軍而成為其臥底的原因,單純只是因為反抗軍中有她的兄弟,情感的瓜葛使她不得不參與其中。

由此則可以解釋結局為什麼營造出那樣的矛盾:一方面以陰鬱的夜色和哀傷的曲調描寫死亡的痛苦,另一方面又似乎說明奧菲莉亞成功通過考驗。實際上奧菲莉亞的處境就是一種痛苦的成功,她不得不在這兩者之間擇其一,否則遲早面臨消失的命運。她的母親已是前車之鑑:在完成生產任務之後,父系血脈的傳承就不再與她是合為一體的,她也就不再是必要的存在;而很不幸地,懷孕的狀態遲早會被解除,不可能長久的保有這種優勢。奧菲莉亞也無法長久的將嬰孩抱在懷中,即使不交給牧神,後面追來的上尉也將會將他奪去。嚴格說起來奧菲莉亞的掙扎到最後是完全失敗的,她無法找回那個短暫的時光──只與母親單獨相處的時光。

對於片中的女性角色來說,類似政府軍與反抗軍這種男性權力間的鬥爭帶來的只有傷害。即使最後上尉被擊敗,父親遺留下來的驕傲也確定無法傳承至下一代,但是夾在其中的瑪西蒂仍然必須面對奧菲莉亞──真心同情她的小女孩──的死亡。她為奧菲莉亞哼的催眠曲同時也是哀傷的輓歌,整個悼祭儀式只有她是真心的參與,因為她面臨的將是更無助的世界。這層感受可以從奧菲莉亞死亡時,各人物的相對位置可以看出來:瑪西蒂與她是貼近在一起的,其他男人在同圍置身事外般的圍觀。


牧神角色的確立

若以童話/現實的觀點看牧神的角色,其存在只是童話人物的象徵,換成另一種神祇似乎也不影響故事的意義;若以政治寓言來看牧神,他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可替換性。不過換成性別角度切入,牧神就變成相當有意義、難以取代的符碼。希臘神話中的牧神掌管森林、羊群和田地,簡單的說,他掌管了大地上萬物的孕育與生長,這一點與女性在扮演母職──尤其是懷孕的母職──的角色時,是有極大的相似性。奧菲莉亞與他能一拍即合,基本上相當信任,表面上的理由是劇情設定裡她對童話的熱愛,實際上可能是因為牧神本來就帶有一部份女性意象的轉化。

之所以強調只有「一部份」,是因為牧神的立場就與奧菲莉亞的母親一樣,並不是完全無可置疑的。最有問題的一點就在於他是來自地底王國的使者,他傳達的可是國王的旨意。這使得牧神對奧菲莉亞下達了不少沙文主義式的命令語,甚至提出不得反抗、質疑的要求,與奧菲莉亞母親要求她叫上尉爸爸、要求她穿上洋裝參加她並不喜歡的宴會一樣,對父權採取社會化的屈從態度。這也就是奧菲莉亞與牧神之間的同盟關係一直不夠穩定的緣故。

在希臘神話的原型裡,牧神的形象也是性別未定的,所以他的搖擺理所當然,就連代代傳遞童話的時候,人們都會記得警告「要小心牧神」。這對於權力遊戲中佔盡優勢的男性來說還不算什麼威脅,他們大可以像地底國王一樣收編牧神當做棋子;然而,對於女性來說這種搖擺性容易造成她們的傷害,所以瑪西蒂的母親這樣警告她,她又這樣警告奧菲莉亞,一脈相承的都是女性的憂慮。

透過這樣的分析,奧菲莉亞不肯交予牧神男嬰的原因又更加理直,即使牧神口中說的只是要取「一滴血」,但沒有人能夠保證他這個要求的背後是源自誰的旨意。如果是出自奧菲莉亞或她的母親,那麼的確只要一滴血證明他和她們曾經有過的交融,就能夠幫助奧菲莉亞回到地底王國;然而若他所代表的是國王,是奧菲莉亞的父親,那麼極有可能以斬斷血脈的方式,對上尉試圖帶來的新父權進行反擊,這毁滅性的動作的確有可能同時也造成母體本身的傷害,這個母體指的可能是懷孕的母親,也可能是意義上承接母職的小奧菲莉亞。


結論:悲觀的女性出路

從性別意象的角度切入來看《羊男的迷宮》,與其他閱讀方式的相似點就是會得到一個哀傷的結論,與整個電影的節奏是相符的。奧菲莉亞面對龐大男性機制的傾軋,她無法獲得同為女性的母親的支持,自己也無力抗衡。即使是童話世界中的牧神,也沒有為她帶來真正屬於女性的權力空間。傳說裡,奧菲莉亞固然用她的仁慈與智慧成功治理了王國,然後背後傳承到的父親權柄卻也註定無法擺脫。如果承接這樣的權柄來治理王國是她所期望的,那麼故事的開頭她會選擇從那看似完美的世界脫逃嗎?答案恐怕是否定的。

迷宮在童話/現實辯證或政治寓言的閱讀法裡有什麼決定性的作用,至今仍待有心人進一步探究,而就性別意象來閱讀,無疑象徵著女性能夠存在的那唯一一個狹縫。迷宮通路的兩端對奧菲莉亞來說都是通往父權包圍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話,也許她應該躲在裡面不要選擇任何一邊的出口。但很顯然她做不到,在上尉兇悍的侵入下她只能逃到另一個端點,接受童話王國的沉重使命。這夾縫的隱蔽性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沙文主義的強暴,顯示對女性出路的悲觀。

片中三個重要女性角色都各擁一方來為自己的生存提供蔽護:奧菲莉亞有童話王國、她母親依靠上尉、瑪西蒂則受保護於反抗軍。而她們也各自付出代價:奧菲莉亞總是被威脅要聽命行事、她母親則是價值被剝奪到只剩血脈傳承一項、瑪西蒂則必須抑制自己內心的羞愧和掙扎,冒險從事地下情報工作。在強大的父權體制裡,她們無法高度聯合起來奪權,甚至不時陷入自身的矛盾當中。

唯一的希望是在那枯樹重新開花的意象上,也許奧菲莉亞的犧牲、瑪西蒂協助反抗軍勝利的功績,慢慢的還是能替女性爭取到些許曙光?

2007年5月14日 星期一

煩人的溫情主義

這兩天有點無聊,耗費了很多生命在批踢踢電影板幹架。不過說真的大學惹惱某些人以後我已經峱很多了,現在連跳出來罵句「你們這些雜碎」都沒那個勇氣。不管怎麼樣,有些話還是忍不住想要講講,我想在這裡寫應該沒什麼差別,至少在這裡要戰不會被質疑「這裡是個人板」這種鳥蛋論點。

開戰的原因是這篇文章:〈導演用心,又怎樣?〉

這篇文章本身已經提到一部分我等一下要討論的問題,然後他的後續效應又引發另一部分我想講的問題。基本上這篇被噓的情況很多,絕大多數比較被贊同的噓文意見就是所謂的「語氣問題」,或者你也可以叫他「態度問題」。這一類態度論者加上該文抨擊的用心論者,合起來可以算是同一種心態的產物,我姑且名之曰「溫情主義者」好了。

溫情主義者常有的表現就是:
1.你沒有看見導演的用心,所以……
2.我覺得好的地方提出就好,覺得不好的地方不要批評,也許是你沒看懂。
3.真的要批評也是可以啦,但是語氣上應該要……
4.貶低別人作品感覺就是自以為厲害,沒必要吧!
5.……

孟子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所以溫情主義者幾乎是不需要什麼訓練就可以養成的。用他們最不滿的口氣來說,就是這群人完全是個平庸。講真的平庸不是罪過,不平庸也沒什麼好驕傲的,麻煩的是這年頭平庸者都很想來管束一下不平庸的人。我對溫情主義者的反感不是覺得他們俗不可耐,而是三天兩頭就要接受他們攻擊批評正當性的部分覺得極為光火。當然因為我峱,像這篇〈蜘蛛人與葉大雄─評蜘蛛人三〉,要罵三個字「大爛片」還拐彎抹角的,所以後續沒什麼反彈聲音,這兩天惱火起來另外發一篇開炮就有人闖進去放溫情彈了,人生。

溫情主義者你也很難說他錯,整個教育體制本來就提倡我們溫良恭儉讓,孔聖人龜起來說他是「述而不作」,這年頭也一票人宣稱「我這篇不敢稱評論,只能算是個人心得,每個人主觀觀點不同」。只不過拿這種思考邏輯來寫評論還寫個雕?去寫片商的文宣稿就算了嘛!引用的那篇文章作者還宣稱要一字五元他才幹,基本上我更廉價,五字一元就可以賣了(哪天我收錢寫好話的時候會公開承認的),通通隱惡揚善的話評論的價值在哪裡?我還真他媽的不知道。

評論的可貴之處就在於用文字探索審美觀念的世界,讓本來十分主觀的美感體驗可以透過一個平台交流、對話。我不相信宣稱看電影爽就好的人就不會有這種樂趣,因為當有人可以在評論裡準確把他們本來昏昧不明、講不清楚的喜愛之處講出來的時候,這些人在推文回應間屢屢表現出一種搔到癢處的快感。那麼既然人的審美觀念中已有美醜喜惡的分別,反應美感經驗的評論難到不能誠實一點,針砭一下缺失嗎?是,的確我們的口氣相當驕傲,但驕傲的地方不在於「我會挑錯罵人」,而是「不論我要讚要罵,至少我都能暢快無礙的把意見表達完,不用假他人之手」。所以對某些連話都講不清楚的溫情主義者,我實在很難不用傲慢的語氣說:「你他媽的先去把話學好,再來教訓我可不可以!」

不過也不是所有溫情主義者都這麼鳥蛋,也有一些有點程度但是還是堅持講話應該要溫文儒雅的,我的觀察是這種人大多還可以溝通,不至於過於堅持非要這樣不可。對這些人我也相對寬容,我只想跟他們說這世界需要多一點心裡罵幹筆下就幹出來的人,讓我們有個偶像寄託一下瀟灑的夢想。不然整天看一堆一級史萊姆在那裡糟蹋自己的心血,還要峱在那裡「尊重你的主觀意見」,其實還滿容易得內傷的。

最後,雖然我龜在這裡寫這些牢騷大概也沒什麼人會看到,不過我還是想告訴一些有心在分享觀影心得的朋友,假如你的心得不是專門推砌詞藻、剪輯感動片段,或者只有討論你喜不喜歡劇中人這種能耐,假如你稍微可以理清劇情結構、電影敘事手法、鏡頭畫面等等,麻煩你大聲出來說「這是我的影評」。老是看有料的人這麼自謙,反而無料的人特別會出來嚷嚷,我會覺得社會黑暗,前途無亮了。麻煩你們抬頭挺胸,不要出來教訓人,只要多宣傳自己一下,至少讓光明多一點吧!

2007年5月12日 星期六

五里霧裡的追緝─評《臥底》

直接說結論的話,《臥底》(Inside Man)有一個精彩的故事、實驗意味濃厚的敘事方法、處處機鋒的銳利言詞、硬底子的演技紅星、深刻的人性寫照,還有一個耐人尋味的結局。不過這些讚詞湊起來卻不能構成「好片」兩個字的結果,講起來真教人產生理性與感性之間嚴重的人格分裂。當然,用一個比較掉書袋的解釋來看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簡單說電影跟人一樣是個「有機體」,重點在整體營造的感覺而不是個別割裂的分析,就像你不能保證林志玲的臉型加侯佩岑的眼加舒淇的嘴加一大堆其他正妹的五官以後不會變成許純美或如花。但嚴格說起來這不算一個解套的理由,即便要引用這個策略來為自己的看法辯護,至少必須詳實陳述這些優點在統合成一部電影時哪裡出了問題才行。

想來想去,大概是人物心理表現的空間不夠,導致最後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感覺,像是在公車上聽到前座兩個婆婆媽媽談她們家鄰居的婚變八卦那樣,找不到一個情感投身的視角。

我這樣子講,看過本片的人可能會直覺聯想到茱蒂福斯特(Jodie Foster)飾演的政商掮客麥德琳魏特 (Madeliene White)。她的角色的確沒有得到應有的空間,至少我覺得這樣一個不顧黑白、只談利益,同時又精明幹練的角色,尤其實女性角色,應該可以在更大的程度上,產生與丹佐華盛頓(Denzel Washington)所飾演的費警探(Keith Frazier)對照的效果。無疑的,克里夫歐文(Clive Owen)飾演的搶匪道頓羅素(Dalton Russell)已經對應了費警探的談判心理技巧與正義感,並且擁有相當精彩的交鋒、對峙過程;相較之下麥德琳的圓滑手腕、權力慾望等等,雖然曾經一度與費警探交鋒,但是表述的時間太少,高來高去的台詞也有點讓人丈二金剛。不過,除去這個戲份本身受限的角色來講,其他角色的表現也不見得充足。像是道頓羅素這個角色,電影一開始少見的完全正面角度鏡頭就暗示了觀眾應該深入這個角色的內心,而之後的劇情意圖是用「羅素完全理解費警探想法」這個方式,來暗示這兩個角色心理層面有共同的特點。不過儘管如此,費警探花太多精力在展現他破案、鬥智、掌握心理的能力,缺少自身心理的審視與掙扎,一口氣讓兩個角色都變得扁平起來。

不過,若要用這個點來宣稱史派克李(Spike Lee) 的執導失敗似乎又有點太過份。因為這部片子整個基調上是顛覆掉類型片公式的,所以換個角度來看,去掉主角之間的刻劃很有可能也是某種技倆。我會這樣思考的原因在於中間不斷干擾的審訊情結,在觀影的過程裡,這些場次不斷打斷主線劇情前進的節奏,並且在後面推進劇情的效果也可有可無,或者說,有一定的功用但似乎不必那麼多場次。然而,這些小片段對與被審訊者的心理狀態描述卻非常用心而且成功,讓觀眾深刻體會其人格被侵犯的感受,甚至痛恨起訊問者的嘴臉與態度。那麼回頭看起來,也許弱化的主角正是為了突顯這些龍套角色而來,也許若有深意卻又口齒不清的主線劇情也只是為了強調這些支線的必要。對照劇中匪徒一再故弄玄虛的手段,這種懷疑也不能算是強為導演開脫吧!

從某種角度來看,導演也實在太聰明了,製造了一齣「完美」的大戲,跟劇中的搶案一樣完美,把一推喜歡偵破電影線索的蠢人(包括我)耍得團團轉,這個解釋也可能、那個解釋也可能,到最後想緝捕的對象還是逍遙在外,邊都沒摸著。是不是到了最後,一切對電影的不滿其實來自於對自身無能的掩飾?說真的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承認。不管怎麼樣,費警探最後回家時志得意滿官運亨通(喔,還有老婆的「獎賞」),他爽得很;但是我是想輕鬆看看不懂,想深入思考又覺得被耍,所以我很不爽。

2007年5月10日 星期四

青春的謳歌與悼念─評《蜂蜜幸運草》

其實,《蜂蜜幸運草》的色調是很陽光的,但是當你意識到你喜歡這部片子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點感傷。與其說這是一部純愛電影,倒不如說是一部青春電影,並不強調每一個角色間愛情裡的點點滴滴,反而更深入的刻劃了年少輕狂的形象:有遠大的夢想、有不顧一切的執著、有強說愁的藝術觸覺、有未泯的天真童心、有熱血的同儕友誼、有纖細的情感,還有很多很多。然而,當你能細細品味這其中的酸甜苦辣時,似乎也意味著青春已經在你的生命中逝去。

那個年齡的愛戀就像電影裡表現的,沒有很多令人臉紅心跳的畫面,一個淺淺的吻都已經超過了極限。每個人的愛情都還沒有面臨現實種種的干擾,悲喜都只存在於能不能表白、對方接受或拒絕的層次,可以說是膚淺,也可以說是單純。相對的,友情的份量就顯得更重要的多,一同玩樂、互相相挺,乃至於互相扶持走出低潮,在故事裡都一項一項搬演出來。在友情裡面對的疏離、迷失等等考驗,比起愛情要來得更加深刻。

劇中五個年輕人都唸藝術相關的科系,可能藝術創作多少需要多愁善感的敏銳神經,更能夠充份表現青春時代愛胡思亂想、大發哲思的模樣。同時藝術創作的自由度也最能不著痕跡的反映出那無法羈絆的內心。劇中幾個藝術品都象徵了特定意義:森田忍(伊勢谷友介飾)的巨型木雕是他狂傲的心,最後他也以最激烈的手段表達他不再為眼前的成就而驕傲,也終於讓自己與花本育(蒼井優飾)都獲得突破。而小育的三幅畫分別象徵青春多彩的模樣、破繭而出獲得成長前的鬱悶,以及回頭來看青春其實只是一片純淨而青澀的畫面。當然,也別忘了這兩個人如何合作無間的在草地上揮灑,最後成就那張友誼的圖像:濃烈的色澤相互交融,就像友情的深厚與廣大的影響力一樣。

片中的演員表現都還滿讓人驚艷,櫻井翔詮釋陽光男孩,成功的演出那種傻而不呆的感覺;伊勢谷友介舉手投足也充滿狂放的痞樣,永遠搞不太清他是喝醉了還是清醒中;當然最讓人激賞的還是蒼井優的演技,將藝術天才少女的天真與才氣同時展示出來,還要恰如其份的在之中找到平衡點,只能說令人觀為觀止。相較之下,關惠美與加藤亮的演出受限於劇情線比較單調,沒有太多揮灑的空間。

與日劇慣常的情緒起伏相較,《蜂蜜幸運草》顯得比較平淡一些,沒有太多讓人淚流的橋段,取而代之是從頭到尾,嘴角禁不住上揚出的微笑弧度。我想這部片子的節奏更適合在忙碌社會中勞煩的人,放鬆心情坐在戲院裡,回想能高喊「青春萬歲」那樣的日子,為自己過往的黃金年代追念。

2007年5月9日 星期三

胡來的HULA GIRLS─評《扶桑花女孩》


我覺得我越來越討厭騙眼淚的日產電影了,就算是找來韓裔導演李相日執導的《扶桑花女孩》也是一樣。當工作人員名單的字卡開始升起的時候,我坐在位子上獨自憤恨著,心想我根本不應該讓自己進到這裡來才對。不管演員表現、劇情安排、故事內容,處處都讓人有一大堆不滿的地方想要質問。

第一個讓人可恨的地方就是劇情,劇情怎麼可以那麼狗血到撼動人心?螢幕上拍桌子搧巴掌飆眼淚追車子等等搧情要素一應俱全,劇情節奏永遠哭完了就叫你笑,笑完了又馬上要你哭,最可惡的地方是這一切又拍得火候十足,就算身經百戰的影痴級觀眾都可以給它牽著鼻子走。進了電影院之後情緒想擺脫電影的攫取都辦不到,大喜大悲之間來來回回像坐雲霄飛車,難到這導演你是有虐待狂還是偷偷在電影裡下了蠱?有沒有看到我左邊一個整個身體抽動不止、右邊一個抽面紙如流水?可見這種電影叫人看了真是痛苦至極。

更不要說影片裡涉及的種種對立問題,都市對上鄉村、新產業對上舊產業、開放對上保守、私人情緒對上工作專業……,怎麼可以在一部影片裡塞這麼多讓人苦惱的問題?又怎麼可以在短短的兩小時一點也不放鬆,輕描淡寫的把它們通通照應到呢?又怎麼可以故作人性狀的不給定答案,反而對每一個立場都給予同情的觀照呢?導演應該對於最後那場盛大、閃亮、熱情的舞蹈感到很滿意吧?其實這一切效果都是前面這些嚴肅課題造成的反差,你還以為憑那幾個動作可以讓大家跟著哭得淅瀝嘩啦嗎?

最過份的地方就是把開頭一臉拙樣的歐巴桑搞得那麼美,把原本一直擺著臭臉的松雪泰子搞到笑靨溫柔。依照這種升級曲線我也不知道怎麼講後半段的蒼井優,給她那麼一大段solo的時間是在搞什麼鬼?有沒有考慮過很多宅男看完電影之後還是有日子要過的,想害他們在幻影裡留連忘返也不能這樣子搞吧?算了,看在豐川悅司被抹成大黑臉,這點我就少說兩句算是報答。

2007年5月8日 星期二

時代、愛情與其他─評《最好的時光》

1911、1966、2005,三段故事前後時代相差90餘年,貫串其中的愛情也有著截然不同的風貌。一口氣要挑戰這樣的拼貼,還要拍到讓觀眾願意相信大言不慚的片名,不得不說導演侯孝賢膽識過人。當然,相當藝術化的拍攝手法與緩慢的敘事節奏,可能對於很多電影觀賞者來說不是什麼最好的電影經驗。也許名之為「最好」的東西,就應該藏諸名山待知音共享吧?

碰到這種多段式的結構,不能免俗地會在不同的段落之間尋找思路可以切入的角度,好比說探究三段之間相同的、貫串的軸線在哪裡?相異的、特別的表現之處又在哪裡?三段之中何者最能與我產生共鳴?為什麼?把《最好的時光》放在這種敘述策略裡去檢視,的確比一段一段單獨的討論來得精彩許多。

首先可以觀察到的是,三個故事並沒有按照時間的順序進行排列,於是排列的邏輯是什麼,就留下很大的想像空間。我所能想到的解釋就是愛情所面臨的問題,在三段裡越來越複雜,這點從劇情與影像兩方面都可以觀察。在〈戀愛夢〉的時候,張震和舒淇面臨的問題大概只是一個外在的「距離」,而解決的方式也很簡單,直來直往的追下去就是了。所以在鏡頭裡我們看到唯一一條寛闊的省道,唯一一個北上的方向,當車程來到終點站的時候,兩個人就有了幸福快樂的結局。到了〈自由夢〉,兩人之間顯然有一些內在的心靈隔閡,張震的角色擁有大時代知識份子的性格,眼裡只有大格局大事務,情書與情話總是被革命符號佔據,看不見舒淇的夢。這一段的鏡頭從未離開那狹小、昏暗的藝旦間,空間的封閉感明顯地站在同情舒淇的陣線。最後〈青春夢〉的問題最為棘手,因為三角難題裡雖然明顯感覺到三方的感情有所滯礙,但是癥結在哪裡卻完全無法看到,更遑論找尋處理的方法。與之對照的影像,就是雜亂的台北城市街道和私人生活空間。

〈戀愛夢〉裡愛情問題迎刃而解,〈自由夢〉裡愛題問題被提出質問但不了了之,到了〈青春夢〉裡連問題都無法提出。然而不管結局是圓滿、無解還是無奈,侯導顯然認為它們都構成「最好」的條件。也許套用一種陳腔濫調但又中肯無比的說法,愛情讓人值得留戀的地方,不是結局,而是中間走過的路程。
回過頭來說電影的問題,電影討不討人喜也是看過程而不是看結局。我想大多數看過本片的人都會在心目中給三段一個喜好度的排名,當然也都各自持有一定的理由。我個人的喜好非常巧合的,與片中三段落的排列順序完全相同,主要原因還是每一段敘事的手法是否能夠打動人心的問題。〈戀愛夢〉在前段中已提過,用一條公路、重覆出現的地名路標來展現愛情追尋的過程,這種象徵手法乾淨俐落,同時還帶有一點有如詩歌押韻一樣的節奏感,配上當時走紅的歌曲,在三段之中最能以藝術的手法表現愛情而不流於沉悶。相較之下,〈自由夢〉的冗長、緩慢就有點讓人難以忍受,或許緩慢的步調呼應女主角內心漫長空虛的等待,但是平緩的運鏡、大量的內心戲,還有字幕的不斷插入干擾,已經足以達成這個效果,在劇情上一再重覆瑣碎的片段實在有些太過。至於〈青春夢〉,恕我無法將這種平緩的表現方式與戲中人強烈的情緒表達聯結在一起,好比說要表達舒淇女友的佔有慾、不安全感,絕不是大力敲鍵盤跟揚言自殺就能具有足夠張力的。即使這一段的時代與我最接近、人物生活的方式與我最契合,但還是無法激起什麼共鳴。

除了節奏的掌控外,〈青春夢〉另外一個可能的問題是缺乏一個強烈的、足以代表時代的意象。〈戀愛夢〉裡有彈子房、有披頭四;〈自由夢〉裡有清代裝束、有最古早電影特有的默片加字幕的表演方式。〈青春夢〉裡固然有手機、電腦、夜店等意象,卻沒有半樣佔到這一段裡特殊的地位,甚至2005年的張震騎了一台像是1980年代在流行的機車,這種奇怪的畫面特別在首尾各剪一遍,叫人想忘也忘不掉。我必須承認在這個複雜、多變、小眾當道的時代裡,找尋一種可以「以一貫之」的代表是不可能也不正確的想法。但這也不意味著可以隨意拼貼,然後躲在去中心的保護傘下面。不知道是因為我對這個世代的生活模式太過了解,所以導致錯誤容易被放大,而對過去時代有一些想像的誤解,反而造成距離的美感;還是侯導對於七、八年級的生活模式已經難以掌握,以致誤將後現代的虛無感當成這個年代的全部。總而言之,對於〈青春夢〉的處理方式難以苟同。
儘管我不認為每一個世代的處理都相當成功,但值得肯定的是,短暫的「時光」與相對較為漫長的「時代」在鏡頭裡產生了對話,而這過程是相當有趣的。因為嚴格說起來,三段劇本都不算是具有完整的開頭和結尾,然而這也暗示了故事無限延伸的可能,以及強化記憶中剪出「片段」的效果。導演自稱他想要拍出的是「無從名之,難以歸類,也不能構成什麼重要意義,但它們就是在我心中縈繞不去」的時光,但是從三段故事時代刻意的拉大、時代文化代表符號的出現,很明顯其野心絕不僅止於個人心頭意念的再現,應該還另有建構時代集體記憶的壯志。

細想起來,整部電影因為對話出奇的少,所以影像語言的應用是非常豐厚的。對於影痴級的觀眾來說,看《最好的時光》應該很享受這種可以發揮想像、自由解讀的感覺。然而由於我對三段之間的喜好是每下遇況,在影片結束的當時並沒有很好的感受,首段帶起來的興緻在中間就差不多被消磨殆盡,後半段總嫌它虎頭蛇尾。直到開始試圖以文字剖析爬梳觀影心得之後,慢慢才又挖掘到更多值得品味的吉光片羽,電影的後勁似乎不弱。只不過這種需要反芻、思考的片子,對於習慣一般電影短暫、強烈的情緒刺激的觀眾來講,消化不良的癥候是難以避免的吧!回過頭來說,每個人記憶之中「最好的時光」,又豈能只是一時的感動或刺激呢?



2007/05/09 加註:
1.經過PTT板友提供說明,〈自由夢〉採用字幕的真實理由於默片電影表現手法無關,純粹是演員不會講那個時代的用語。(一說古台語,一說民初的上海話)當然,電影做為文本的時候,讀者解讀不合導演原義仍是被允許的,就當我的看法是個讓電影更美麗的錯誤吧。

2007年5月6日 星期日

無聲的對話─評《千里走單騎》

做為一部處在《英雄》和《十面埋伏》之後、《滿城盡帶黃金甲》之前,夾在武俠大片中突兀的人文關懷電影,《千里走單騎》的存在無疑是將來探討張藝謀創作歷程時相當有趣的一個座標點。早期就擅將中國鄉間人文景況做為創作素材的張藝謀,在經歷武俠古裝大戲的製作過程後,再重新回到這個議題上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麼不同之處?又或者為什麼在三部曲籌拍過程的中間,會突然有這樣一部作品的插入?這些都是相當有意思的問題。

事實上,張藝謀在這部片子裡依然高度發揮他的攝影專長,只不過因為少了濃烈的大塊顏色給他操作,所以留下視覺的空隙裡又可以用更多有趣的意象來填補。尤其可以注意的是空間方面的佈局,可以說,《千里走單騎》完全是空間與情感的對話所構築而成的世界。

電影裡不只一次出現了綿長的線條意象:蜿蜒的雲南山路、石頭村民擺設的長桌筵、尋人大隊火把連成的火龍,或者是高田與楊楊困坐休息的石縫。線條的綿延與單調,似乎就呼應「千里」與「單騎」之間的對比感。除此之外,線條的曲直之間也象徵高田剛一與兒子高田健一的情感交流:出現直線的場合,一次是在石頭村民擺設的筵席,當時高田接到媳婦的電話,告訴他兒子已經諒解他的消息;另一次則是高聳直立的石縫,在那裡高田從楊楊身上找到擁抱兒子的感受。這兩次直線條的出現都象徵情感交流的無礙,而彎曲的山路出現,則是在前半段高田仍在設法拍攝李加民的演出,因此四處奔波的時候,也象徵他尚未了解兒子心意時的探索過程。

這些雖然都是經過人為設計的,用來說故事的重要符號,但是與《英雄》之後的三部曲不同的是,這些影像同時也是自然生成在那裡的,都是純樸、自然、未經開發的麗江一帶風景和民情。所以深刻的視覺衝擊背後,無需背負上矯揉造作的包袱,顯得更加具有說服人心、感動人情的力量。善用自然的土地情調,在本片之前就屬《秋菊打官司》應用得最為出色,然而在《秋菊打官司》當中仍不免淪為背景、一種異地情懷的運用,在《千里走單騎》裡就透過獨具慧眼的取景,讓土地與角色之間的互動又更加親近了一層。有趣的是,本片中的敘述者身份是不折不扣的「外國人」,與土地的互動程度反而超過了在地婦女秋菊,看似弔詭的現象擺在張藝謀的創作歷程裡去觀察,似乎還能做更多深入的探究。

或許可以這樣推論:《千》片能夠將土地與人的對話關係拉得更密切,是因為口頭語言工具的喪失。這部片裡的口頭語言是相當薄弱的,因為設定上日籍的主角高田剛一來到異國,語言本已不通,就算透過翻譯解釋,對觀眾而言等於有意義的「話」只佔了整個對話時間的一半,另一半是重覆出現的東西;更何況,能夠順利翻譯的蔣雯在劇情大半時間是無法即時在場的,必須透過紀錄、電話通信等媒介做延遲的翻譯,造成口頭語言在劇情裡能夠達成的溝通功能更被七折八扣,也因此只能轉向與土地做不用口頭語言的情感交流了。而《秋》片當中的女主角雖然在與法律機制的溝通上也有詞不達意的問題,以至語言能力表現出一種低落的、反覆跳針的狀態,但是基本溝通能力還沒被完全剝離,因此人與人之間的對話就凌駕了一切。

把語言的辯證拿來看片中貫串全片的儺戲,那又有更有趣的地方可以思考了。根據結局前長篇大論的自白信,高田健一情歸「儺戲」的原因是使用面具演出的這個特色,讓他覺得有類自己的處境,至於李加民的唱功對他而言根本不重要。而在影片結束前的那段粉墨登場,還真的幾乎沒有唱詞的表現,只留下關老爺面具的大特寫,在鏡頭中表情一成不變地晃動。雖然「從實體面具聯想到人與人之間無形的面具偽裝」是個無聊老梗,用旁白唸出的時候我還有些做作的感覺,但是在看著影像語言的說明時就被說服了。因為當下,既然觀眾的視野被強迫等同於高田健一的視野,也就毫無能力去抵禦張藝謀說故事時的感人魔力了。

做為一個特別的座標點,《千里走單騎》固然獨立出來自也是一部真摰感人的作品,但是將其與張藝謀其他作品並列檢視,更有一些逸出作品之外的樂趣。如果將我這篇提出對於口頭語言應用的觀察,與提出「大音希聲」但卻喋喋不休的《英雄》相比,又可以看到一部電影作為「導演想要做出的作品」與「觀眾眼中看到的文本」之間,有著怎麼樣的裂隙可以發揮。以其武俠三部曲開出的票房成績來看,不管對張藝謀熟悉與否,看過這三部作品的人應該不少。那麼我更建議這些人一定要看過《千里走單騎》,仔細挖掘與過去「張藝謀體驗」不同的地方,將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2007年5月5日 星期六

道不同,不相為「魔」─評《穿著Prada的惡魔》

以一般的語彙而言,「文不對題」當然不是什麼正面評價,但當我看完《穿著Prada的惡魔》(The Devil Wears Prada)並想要稱道一番時,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文不對題」才是讓這部電影更具有寬廣意義的原因─我是很誠懇的這麼認為,並不是故意講反話來挖苦。推敲一下標題,顯而易見的「Prada」到處都是, 片中也沒有香艷刺激的裸露戲碼,所以「穿著」(wears) 也是切合主旨的,所以我所謂的文不對題其實只指涉一個問題,那就是「誰惡魔?」(who IS the devil)。

就一般社會慣常將「流行、時尚」與「拜金、薄情、媚俗、膚淺」等等負面詞彙做連結的語境來說,將「惡魔」劃歸成這些詞語的同類也沒有什麼不對,電影海報上也意有所指的將高跟鞋結合魔鬼用的三叉戟、或是替梅莉史翠普(Mary Streep)加上尖角和尾巴。看起來一切都相當明顯,梅莉所飾演的米蘭達(Miranda Priestly)既然能在時尚界呼風喚雨,無疑就是大魔頭一個,而她所控制的《RUNWAY》雜誌就是地獄般的國度了;再如此延伸下去,安海瑟薇(Anne Hathaway)飾演的社會新鮮人安德莉亞(Andy/Andrea Sachs),可以說是經歷了一場墮入魔界而又得道昇天的過程。這一切解讀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簡單易懂,然而這部電影的角色真的如此刻板嗎?

其實在電影之中處處都有逸出這種觀念的地方:當梅莉史翠普淘淘不絕的背誦冗長的台詞,將安海瑟薇身上樸素藍色套頭衫的譜系說得一清二楚時,時尚與簡樸之間在資本主義社會裡已經具有微妙血脈傳承;當被平日被壓榨透徹的小惡魔看到大魔王面臨婚姻失敗的處境時,突然理解「過度追求事業」與「惡魔形象」只有在女性身上才會被劃上等號連結;當最後一幕機車上司不經意露出祝福的微笑時,誰能夠再信誓旦旦的拍胸保證,惡魔外表不是只是為了保護天使內心的武裝?

我想,安德莉亞的離開並不是道德良心的覺醒,只是單純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米蘭達也並不是惡魔黨,她的堅持、鐵血只是對完美藝術展現的要求,而她的手段、口氣、面孔也只是為了自衛而對抗的武器。比起安德莉亞那群「生活樸實」的朋友─一群道貌岸然的小市民─來說,這群穿著Prada 的「拜金女」們在銀幕上狼狽奔波、出盡洋象,讓觀眾在消遣的快感裡合理化自己妒嫉的情緒,她們實在可愛得多了。相較之下,一個只在乎自己女友在生日會上不出現,而毫不體諒她工作形態的男人,一個找了新工作就要女友配合搬遷的男人,應該算是什麼呢?一個只憑一眼印象就教訓他人感情生活的朋友,一個明明自己見名牌包眼開卻不滿別人追求時尚的女人,又應該算是什麼呢?

電影在接近尾聲的時候連續用了兩次很有象徵性的「背道而馳」的鏡頭:在巴黎的劇情落幕時用了一次,在最後一幕又用了一次。很多人也許都在這個時候做出了選擇,選擇跟隨米蘭達,或是追上安德莉亞。但無論如何,我只希望每個人順著自己的道路走著,別再汲汲為反方向的人生互相掛上「惡魔」的名號了。

2007年5月4日 星期五

自在遊戲、夢想起飛─評《想飛的鋼琴少年》


創造規則只要一個聰明人就夠了,天才則可以玩弄規則。

來自瑞士的《想飛的鋼琴少年》是一則關於天才少年的成長故事,與很多電影中的角色設定雷同的,這位天才少年維特(Vitus)過著苦悶的生活,因為他的才華讓他必須用幼小的心齡去承受超越他世界的規則。起先,他試著以反抗教條的行為表達他的抗議,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想到了玩弄規則的主意,從此之後他換得了真正能夠舒展創意的空間。

自由自在的「遊戲」生活也許是導演佛瑞迪.穆勒(Fredi M. Murer)心目中最現想的生活哲學,在影片裡處處歌頌著這種童趣。大智若愚的爺爺不斷打造迴力鏢、蝙蝠翅膀等玩具給維特,自己本身也是熱愛飛行遊戲的老頑童一個;孤獨的小維特會接納甚至「愛上」保姆伊莎貝兒(Isabel),也是因為伊莎貝兒送他的蝙蝠填充玩具,和那場瘋狂的搖滾音樂家家酒。當他必須涉入成人世界的金錢交易當中時,一個同學誤認他非常酷的在玩一款「股票遊戲」,他的隨口承認固然有無法明言箇中實情的現實現由,但也未嘗不能誤讀為,他是真正的用一顆「童心」在面對他正在做出的大事呢?

同樣的,面對鋼琴,他的第一台琴就是某一歲生日上得到的小玩具鋼琴。所以要他認認真真的按著嚴格術語和技巧要求來彈琴,他是做不到的;他要的是真正的「演奏」音樂─也就是「玩」音樂(play music)。

與這種玩樂哲學相呼應的,是整部影片的氣氛。不同與一般描述天才少年苦悶的電影總愛強調的憂鬱、衝突等元素,《想飛的鋼琴少年》中的諷刺之處通通被包裝成幽默的橋段:好比說維特先彈一曲「小星星」讓眾多賓客心生輕視、明褒暗諷,再突然來一段純熟的古典音樂讓所有人啞口無言;又或者看維特大玩角色扮演,標準業服人員的口吻來說服自己的爺爺簽下炒股用的相關文件。在歌頌童年、提倡玩心的時候,導演也沒忘記用同樣趣味的語調來向觀眾宣講,而不是道德式的說教。

所以對於這部電影,與其在電影前看我無聊又嚴肅的影評文字一一裂解分析,倒不如給自己一個機會,親自去看看。沉醉在悅耳的音樂聲裡,享受這清新幽默的瑞士小品,說不定真的能夠重新找回未泯童心,為生活注入一些遊戲的樂趣呢!

2007年5月2日 星期三

蜘蛛人與葉大雄─評《蜘蛛人三》

我記得一個漫畫人物,從小紅到現在的,他叫做葉大雄。他有很多凡人都有的缺點,跟哆啦A夢拿了道具之後也勉強算有特異功能。葉大雄經常被胖虎和小夫欺負、也經常用他的特異功能報復得太過份,當然,也常常跟女朋友靜香處得非常糟糕。但是我們都站在同情他的立場,當他整人反而整到自己時我們大笑,但還是相當喜愛這個角色。不為什麼,因為當他做錯的時候都會自食苦果,他沒有正義的面具可以戴,他勾起我們被處罰時不甘願但又不得不服的回憶。

一定有人想要問我這和《蜘蛛人三》(Spiderman 3)有什麼關聯,一個是白痴兼白目的笨小孩,一個是可以飛天遁地的大英雄。但實際上,蜘蛛人從一開始的角色設定就不是那樣完美的。他懦弱、平庸,雖然可以打敗惡魔拯救世界(其實只有小小的紐約),但也經常為現實的困難苦惱喪氣。

《蜘蛛人三》裡的蜘蛛人就更接近葉大雄式的卑劣了,在影片開始他愛情、學業、事業等都一帆風順,套上蜘蛛衣之後還有一大套粉絲,馬上搞得他露出人性缺點,有些得意忘形,於是也惹來胖虎,對不起,我是說一些小雜魚的妒嫉,工作被搶,女人也被搶,殺叔叔的仇人莫名其妙又突然變成還好好的逍遙法外。人格分裂的他變成黑蜘蛛,亂用超能力進行報復。

到這裡為止,蜘蛛人的處境雖然讓人覺得倒楣只是活該,但總是還保有一絲同情,但再接下來的走向就奇怪了。反正千錯萬錯不是蜘蛛人本身的錯,他只要選擇把穿在身外的黑衣拋掉,馬上又變回正義之師,可以堂而皇之的打倒大Boss,對了,還是感召前兩集的反派來當打手才能贏的,不然的話早就被鎚成蜘蛛醬了。那麼應該駭人的自己與自身心魔對決的戲碼在哪裡呢?難掉只是輕描淡寫撕開黑外衣的一場戲就算完成了嗎?他在裡面受到什麼慘痛的教訓?和誰認了錯─我想期待他認錯有點太過份了,他別在那裡以高姿態說「我原諒你」就已經很好了。後半段的鏡頭一直還是走在對蜘蛛人同情的觀點,但我在螢幕前完全無法被說服,就呈現著這種疏離的狀態看到結束,心中沒有感慨萬千,只是整個反感。想來想去還是搞不太懂梅嬸這麼有智慧的老太婆怎麼會講了一句很愚蠢的話:「先從最困難的部份開始,原諒你自己。」拜託,容易原諒自己就是人類最可怕的劣根性吧?

是的,我們很容易同情葉大雄,但我無法同情這集裡的蜘蛛人,以一副過來人改過自新的嘴臉來好意「教訓」別人不要接觸壞東西很容易(好像很多藝人敗了名聲都用這一套來漂白?),但是像葉大雄那樣惹出麻煩後毫無反抗之力的接受苦果卻很難。

我懶得討論劇情對最終唯一反派Boss的心路刻劃得多麼薄弱、三四條劇情線交替得多麼混亂、還有蜘蛛人飛來飛去的特效鏡頭多麼了無新意了。只是,假如說蜘蛛人想要再拍第四集、第五集、千千萬萬的續集,可不可以拜託不要再搞出一個跟漂白政客差不多樣的雜碎,還自以為是平民化的「英雄」。


2007/05/03 加註:
1.這篇文章的用詞比起其他作品顯然不太理性,在盛怒之下寫作的結果就是文法亂七八糟,語意也說得不是很明白。昨天看到別鬧了的網誌(其實是先看到他在PTT電影板的文章),有一篇文章就很有條有理的把我不滿之處講得一清二楚。現在要我再寫一篇文字深入討論《蜘蛛人三》,搞不好會有一點「崔顥提詩」的情結在。不囉嗦,想看這篇精彩大作的請點這裡
2.承蒙hasiba@ptt.cc的推文提醒,既然哆啦的人物都正名差不多了,「葉大雄」也應該稱之為「野比伸太」才對。不過台灣目前動漫畫的譯本好像都還是大雄大雄的叫(我不確定有沒有改成「野比大雄」),為了方便大多數人知道我在寫哪個角色,只好繼續保留這個奇怪的台灣譯名,僅此附註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