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大人生、小文化-評《金盞花大酒店》

如果時間與空間可以轉換為相同的單位,或許我們就可以來比較一下,究竟是處在不同的地理區域而造成的「文化」隔閡比較大,還是六、七十年迥異的人生歷程,造成「性格」的隔閡大。這樣的轉換在物理學的領域中究竟是否可能暫且不需要去討論,至少在約翰麥登 (John Madden),這位以《莎翁情史》聞名的導演鏡下,只消透過笑淚參半、看似平淡的故事,就達成了這樣的壯舉。

《金盞花大酒店》(The Best Exotic Marigold Hotel)談的是七個素不相識的老人,不約而同地從英國來到印度一處殘破的「銀髮族渡假酒店」,開啟一段異鄉旅程的故事。在電影的開場,七個人的六段人生,很快地被交代出來,對於這趟旅行,有些人是充滿渴望、有些人是迫於無奈;在快速地鋪陳完七個主角的性格差異後,又是連串快速切換、搖動的鏡頭,建構出印度的異鄉形象。短短的時間內就把將要貫穿整部電影的兩個主題交代地十分透徹,而後伴隨著事件的一一發生,多數的小事件都不外乎源出於印度社會的特殊性(例如對性、對種姓、對新舊文化態度上的不同),而後由主角們以各自不同的反應,來展現他們個性上的差異。

這樣的結構是饒富新鮮感的。儘管英、印之間的文化衝突在電影之中不斷出現,但是只被當作讓角色回顧(漫長的)過去、展望(快要沒有的)未來的舞臺,所以焦點集中在印度形象的鏡頭雖然不少,卻都簡短破碎。因為不耽溺在對於不同文化的獵奇上,反而讓東方主義式的想像被沖淡了。於是電影不至於像《貧民百萬富翁》一樣,要背負由西方詮釋甚至批判東方文化的包袱。然而,這並不代表電影的格局變小了,因為在導演心中的量尺刻度上,人生境遇的異或同、離或契,顯然才是決定兩人距離的關鍵。

舉例來說,種族主義者梅瑞爾(瑪姬史密斯飾)原本是最會放大文化差異的角色,卻在與飯店中「賤民」階級女侍的互動中,兩個人在「用心」提供服務的性格契合,竟然替兩人建立起跨越文化隔閡的情感交流。對比同樣來自英國的夫妻檔:道格拉斯與珍(比爾奈伊、潘妮洛普威爾頓飾),兩個人性格上的鴻溝竟然只能靠著「隱忍」而不是「溝通」的方式解決,終於走到分道揚鑣的結局。兩相對照之下,輕重是十分顯著的。

觀注在這種空間/時間、地域/個人的對比時,整個故事的主角設定成七個老人而非任意年齡階層,也變成饒富意義的事。兩個文化各自的傳承越長遠,中間的差異越巨大;而同樣地,人生也是越到老年,想要改變就越顯得舉步維艱。七個角色在跨出了第一步之後,並非各個都能夠成長。有些的確找到了自己過去從來沒有發現的才能,但有些仍然要退回原本的生活才快樂。雖然以伊芙琳(茱蒂丹契飾)視角撰寫的旁白多半偏向改變、成長的一面,不過在故事裡倒是對不同的選擇皆給予了一定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