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很老的一部電影,這篇也是寫了很久的影評,但至今我仍覺得算是在初試啼聲的習作時代,稍微有些意思的作品。
官司是由一個男人的下體被村長踢傷而起,堅持要把這事追究到底,向村長討個「說法」的則是一個女性角色,傷者的妻子。夠敏感的話,我們可以很快的從這樣的安排,聯想到可以由性別的角度切入,來閱讀這部電影。當然,這裡的「性別」並不是單純的指男女的分別,而是和權力高低之間形成一種互為象徵的結構。
秋菊整個官司的過程是不斷的周旋在一個又一個權位更高的男人之間。從鄉級調解到縣級、從縣級調解到市級、從市級週解轉成法律訴訟,再從一審法庭轉向更高層級法院上訴。對她而言,面對村長直接的權力侵害以及整個司法體系對她的共謀敷衍,她採取的是不妥協的強硬態度。這種態度造成了整個權力體系的緊張,除了村長給予的敵視與汙衊之外,李公安也幾度的以軟性勸說施壓,期望她有所讓步。最有趣的地方是,她的先生是男性/權力象徵被傷害的直接受害者,但是等到他忘了痛了,竟然又重新加入了這麼一個體系當中,試圖勸秋菊放棄行動。
這麼看來秋菊似乎代表女性與弱勢族群中的勇者,面對壓力永不低頭,其實也並不盡然。這說法是為了她的男人而討,不是為她自己而討,而且她討說法的方法,也不過就是不斷尋求權力體系中更上層位置者的幫助。她對法律是一竅不通的,對整個父權體系的運作機制也完全不能明白。當然她並不愚笨,當各級的調解機構一再敷衍她之後,她也開始懷疑這些不同位階的份子其實是相護的。不過她的身份終究還是個窮鄉僻壤裡的女人家,在昏昧的環境裡她沒有其他可能的選擇,只能誤入到這整個體系裡面,然後被視為愛大吵大鬧的份子。
在這樣的處境之下,秋菊的不妥協是沒有任何勝算的。最後在官司上她是打勝了,可是我們看到她並沒有勝利的喜悅。她沒有要公安去抓人,可是他們主動去抓了;她要村長給一個說法,可是除了漸行漸遠的警笛聲之外什麼也沒有。結局對她而言不過是種再度的傷害罷了。
到這裡有個地方很容易被誤會,必須說明的是,即使對秋菊而言,片中每一個的「他們」的角色都是處在一個共犯結構裡,但是這不代表他們是壞人。擺脫法律之外,村長王善堂抬了難產的秋菊上醫院、李公安也為村裡人忙和、王局長對秋菊的案子多所觀注。脫離的權力體系之外,講人情的時分他們也都是好人,對於秋菊的傷害,他們都是一無所知而且身不由己的。
我個人覺得更有趣的點,是萬家妹子這個角色。她是電影裡除了秋菊之外,唯一有戲份的女性角色,雖然對白不多,但是從頭到尾都是由她陪著秋菊,來來回回的將抗爭的路走上好幾趟。我們看見在導演的影像語言裡,和秋菊經常是手握著手、肩併著肩,可以說秋菊最親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妹子。只有這樣一個女性的角色,才能義無反顧的和秋菊完全站在同一個陣線上,相互扶持。她們倆在城裡失散的短短一小段戲,導演去刻劃秋菊無助和焦急的模樣,絕對不是隨便插入的無意義橋段,而是這層同盟關係的最動人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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