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間與空間可以轉換為相同的單位,或許我們就可以來比較一下,究竟是處在不同的地理區域而造成的「文化」隔閡比較大,還是六、七十年迥異的人生歷程,造成「性格」的隔閡大。這樣的轉換在物理學的領域中究竟是否可能暫且不需要去討論,至少在約翰麥登 (John Madden),這位以《莎翁情史》聞名的導演鏡下,只消透過笑淚參半、看似平淡的故事,就達成了這樣的壯舉。
《金盞花大酒店》(The Best Exotic Marigold Hotel)談的是七個素不相識的老人,不約而同地從英國來到印度一處殘破的「銀髮族渡假酒店」,開啟一段異鄉旅程的故事。在電影的開場,七個人的六段人生,很快地被交代出來,對於這趟旅行,有些人是充滿渴望、有些人是迫於無奈;在快速地鋪陳完七個主角的性格差異後,又是連串快速切換、搖動的鏡頭,建構出印度的異鄉形象。短短的時間內就把將要貫穿整部電影的兩個主題交代地十分透徹,而後伴隨著事件的一一發生,多數的小事件都不外乎源出於印度社會的特殊性(例如對性、對種姓、對新舊文化態度上的不同),而後由主角們以各自不同的反應,來展現他們個性上的差異。
這樣的結構是饒富新鮮感的。儘管英、印之間的文化衝突在電影之中不斷出現,但是只被當作讓角色回顧(漫長的)過去、展望(快要沒有的)未來的舞臺,所以焦點集中在印度形象的鏡頭雖然不少,卻都簡短破碎。因為不耽溺在對於不同文化的獵奇上,反而讓東方主義式的想像被沖淡了。於是電影不至於像《貧民百萬富翁》一樣,要背負由西方詮釋甚至批判東方文化的包袱。然而,這並不代表電影的格局變小了,因為在導演心中的量尺刻度上,人生境遇的異或同、離或契,顯然才是決定兩人距離的關鍵。
舉例來說,種族主義者梅瑞爾(瑪姬史密斯飾)原本是最會放大文化差異的角色,卻在與飯店中「賤民」階級女侍的互動中,兩個人在「用心」提供服務的性格契合,竟然替兩人建立起跨越文化隔閡的情感交流。對比同樣來自英國的夫妻檔:道格拉斯與珍(比爾奈伊、潘妮洛普威爾頓飾),兩個人性格上的鴻溝竟然只能靠著「隱忍」而不是「溝通」的方式解決,終於走到分道揚鑣的結局。兩相對照之下,輕重是十分顯著的。
觀注在這種空間/時間、地域/個人的對比時,整個故事的主角設定成七個老人而非任意年齡階層,也變成饒富意義的事。兩個文化各自的傳承越長遠,中間的差異越巨大;而同樣地,人生也是越到老年,想要改變就越顯得舉步維艱。七個角色在跨出了第一步之後,並非各個都能夠成長。有些的確找到了自己過去從來沒有發現的才能,但有些仍然要退回原本的生活才快樂。雖然以伊芙琳(茱蒂丹契飾)視角撰寫的旁白多半偏向改變、成長的一面,不過在故事裡倒是對不同的選擇皆給予了一定的尊重。
2012年5月27日 星期日
2012年5月15日 星期二
台灣電影有病,但是不要密醫
半夜三更,欣見《工商時報》出現「〈為國片把脈〉-亂象不除 國片產業復甦牛步」此等奇文,真是提神醒腦。不得不說這位朱鳳崗也是國內電影的老前輩了,怎麼像晚生這般老是胡罵一通的鄉民一般程度呢?我看《不倒翁的奇幻旅程》票房雖然如此淒涼,導演倒是樂天知命,自掏腰包給弱勢小朋友看了免錢電影。倒不見此強出頭文的怨憤之情,被此妙文拖累也真是剎了林導演的一片美意。
要我說這篇文章才是真的亂七八糟,睜眼說瞎話。試問《陣頭》是有充足資金、一線紅星、聲光刺激還是以愛情故事為主軸?假如「年輕電影觀眾們,愈來愈為追尋聲光刺激感而看電影,除了有大明星的情愛故事之外,又有慢慢回到不看國片的趨勢,你只能著急而拿他沒法度。」那麼上億票房原來都是歐吉桑加歐巴桑貢獻出來的?
嫌明星忘恩負義,卻忘了《海角七號》紅了林宗仁、大大,《賽德克巴萊》又紅了林慶台、大慶。《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紅翻之前柯震東也沒有代表作品。有能力的導演拿素人也可以當明星使,倒沒見過觀眾因為沒有大咖而拒絕買單。此話倒也不是朱前輩第一次說,2011年的11月13日在同報上寫到「就以『艋舺』來說,沒有我鈕承澤的導演功力,電影會賣嗎?如果不是我李烈的人脈,強力行銷,怎能出此佳績?那我阮經天、趙又廷又擺在什麼位置?沒有我行嗎?這就是成功的背後。內部、私底下,紛爭很多,謠言也不少。終結就是我沒有分夠我該有的名與利。OK!表面上大家仍維持一個禮貌性的交往、寒暄。檯面下早就決定各奔前程。一個堅強的團隊就此煙消雲散,再合作恐怕要等大家全都落魄時。」我說原來鈕承澤、阮經天、趙又廷這一年多來都很落魄,只好大家再來愛一愛了。前輩苦口婆心,但把脈象論病灶的時候似乎把錯腕了吧?
嫌創投不肯分餅,爭議不斷的錢人豪好歹也能一人一萬集資出《棄城Z-108》(內容好壞另論),您老或許輩份有了實在不屑為此乞丐之行?更厲害的是說發行公司「拿你的片子墊檔,宣傳敷衍一下」喂,九把刀說福斯為了應付《賽德克巴萊》,還幫《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策劃一星期口碑場,他們「敷衍」一下就掀起網路混戰,我想片商再認真一點可能要搞到街頭鬥毆了吧。唉,我又不小心翻到2012年2月27日的同報,老前輩的文章〈少數片子不爭氣 壞了一鍋粥〉中寫著「在台灣的外商發行公司,不再小覷台灣製造、也加入『爭取』發行的行列。數量、檔期、票房、類型、今年的台灣電影、史無前例創下多個意外」如今翻臉不認的速度如此之快,實在要注意記憶狀況了。
電影圈的種種險惡我看不是別的,就是胡亂把脈、憤世嫉俗。全文唯一有真知灼見的一句話就是「台灣電影想真正復甦,就不能讓這些後浪死在沙灘上」因為後浪們還得加把勁,讓一些該X前浪早點汰下去而已。另外《工商時報》你們嫌稿費預算太多,不找些顛三倒四的專欄作者很難消化的話,可以與本人聯繫開個〈餵國片吃餅〉之類的專欄,本人收費更為低廉而且沒什麼道德概念,鐵定不會跟反旺中的蛋頭學者互通聲氣的。
要我說這篇文章才是真的亂七八糟,睜眼說瞎話。試問《陣頭》是有充足資金、一線紅星、聲光刺激還是以愛情故事為主軸?假如「年輕電影觀眾們,愈來愈為追尋聲光刺激感而看電影,除了有大明星的情愛故事之外,又有慢慢回到不看國片的趨勢,你只能著急而拿他沒法度。」那麼上億票房原來都是歐吉桑加歐巴桑貢獻出來的?
嫌明星忘恩負義,卻忘了《海角七號》紅了林宗仁、大大,《賽德克巴萊》又紅了林慶台、大慶。《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紅翻之前柯震東也沒有代表作品。有能力的導演拿素人也可以當明星使,倒沒見過觀眾因為沒有大咖而拒絕買單。此話倒也不是朱前輩第一次說,2011年的11月13日在同報上寫到「就以『艋舺』來說,沒有我鈕承澤的導演功力,電影會賣嗎?如果不是我李烈的人脈,強力行銷,怎能出此佳績?那我阮經天、趙又廷又擺在什麼位置?沒有我行嗎?這就是成功的背後。內部、私底下,紛爭很多,謠言也不少。終結就是我沒有分夠我該有的名與利。OK!表面上大家仍維持一個禮貌性的交往、寒暄。檯面下早就決定各奔前程。一個堅強的團隊就此煙消雲散,再合作恐怕要等大家全都落魄時。」我說原來鈕承澤、阮經天、趙又廷這一年多來都很落魄,只好大家再來愛一愛了。前輩苦口婆心,但把脈象論病灶的時候似乎把錯腕了吧?
嫌創投不肯分餅,爭議不斷的錢人豪好歹也能一人一萬集資出《棄城Z-108》(內容好壞另論),您老或許輩份有了實在不屑為此乞丐之行?更厲害的是說發行公司「拿你的片子墊檔,宣傳敷衍一下」喂,九把刀說福斯為了應付《賽德克巴萊》,還幫《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策劃一星期口碑場,他們「敷衍」一下就掀起網路混戰,我想片商再認真一點可能要搞到街頭鬥毆了吧。唉,我又不小心翻到2012年2月27日的同報,老前輩的文章〈少數片子不爭氣 壞了一鍋粥〉中寫著「在台灣的外商發行公司,不再小覷台灣製造、也加入『爭取』發行的行列。數量、檔期、票房、類型、今年的台灣電影、史無前例創下多個意外」如今翻臉不認的速度如此之快,實在要注意記憶狀況了。
電影圈的種種險惡我看不是別的,就是胡亂把脈、憤世嫉俗。全文唯一有真知灼見的一句話就是「台灣電影想真正復甦,就不能讓這些後浪死在沙灘上」因為後浪們還得加把勁,讓一些該X前浪早點汰下去而已。另外《工商時報》你們嫌稿費預算太多,不找些顛三倒四的專欄作者很難消化的話,可以與本人聯繫開個〈餵國片吃餅〉之類的專欄,本人收費更為低廉而且沒什麼道德概念,鐵定不會跟反旺中的蛋頭學者互通聲氣的。
2012年5月13日 星期日
主題看不見,就是不存在-評《白天的星星》
2012年的母親節,放眼望去許多產業仍把握這個理由好好的拼經濟,打著愛媽咪的旗號鼓動消費慾望。相對來說,電影業倒是在這個節目沉寂,除了《夏天協奏曲》的導演黃朝亮新作《白天的星星》歌頌母愛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相關的片子上映。可惜的是,即使獨佔這個主題,東拼西湊的劇本、單調乏味的運鏡加上呆板的情感表現,若是真的帶媽媽看這樣的電影,實在很難說是個慶祝母親節的好方法。
《白天的星星》並不能算是從頭到尾都失敗的電影,至少開頭的倒敘曾經給過這部電影力量。女主角阿免(林美秀飾)用拙劣的英文,艱辛地說著「我有罪」,罪從何來?又為什麼要用不熟悉的語言來做懺悔?兩個問題很快地勾起觀眾的好奇心。而後即使在好長一段時間內,翻來覆去就只建立了阿免慈悲心腸的形象,還有她對此形象的難言之隱外,就再也沒有漸進式地拋出線索,讓觀眾去慢慢建構這個角色的背景故事,然而至少在開場戲的力量下,還能讓人保持著興趣,想了解這個近乎活菩薩的聖人罪從何來。
但是在這個謎底被揭開的當下,帶來的不是情感的高潮,而是一堆莫名其妙。倒不是因為理由太牽強,也不是林美秀的演出不夠入味,而是因為前頭發生的事件與這個謎底的關係都微乎其微。情感一下子對失怙孩子的遭遇嘆息、一下子為失愛的外國人悲傷、一下子又感動於山地部落的純樸敦厚,然而,偏偏沒有一項事件的主題被指向母愛。長長的時間被編劇虛擲在無關緊要的鋪陳上,無法對情緒形成蘊釀的效果,而更慘的是後頭劇情尾大不掉,還把主題突然轉換到米多力(陳慕義飾)的深情付出上,讓觀眾情感的認同益發地渙散。
當然,一個可能的解釋是:這個片子本身並不只想刻劃母愛,而是想陳敘每一種情感都有可能像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這樣的解釋要避免掉「離題」的指控都嫌勉強,更無法當成故事散亂的藉口。一方面,開頭的鋪陳如此具有張力,觀眾必然會以免姨的故事當成主題,硬要把主題解釋成各種情感,實在有點不分輕重;另一方面,眾人的故事之間的關係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錯,如果一定要把這個主題擴大到所有的情感都適用,至少也必須設定吉米(紀亞文飾)與米多力是在探索免姨的過去時,不得不透露出自己的過去,這樣才能讓毫無關係的故事得以環環相扣。但結果電影裡把這些故事用獨白、獨思的方式一個個單獨地告訴觀眾,洋洋得意地炫耀了劇本寫作者全知的能力,卻失去了讓電影擁有張力的可能。
更不用說,電影裡還多出了多少無謂的枝蔓。例如小薰飾演的莉慕伊,一個年輕女孩願意待在山裡為自己的文化努力,重視母語更勝於英文,種種特殊的設定怎麼看也不會像是個花瓶,甚至連跟吉米的情愫都產生得沒頭沒腦。國小校長戲份比起莉慕伊多了不少,偏偏只有少少的功能性,完全看不出來給他那麼多鏡頭的必要性何在。他們背後若有故事存在,就應該充分地利用,作為讓主角的故事前進的力量;他們若沒有什麼故事,那就應該裁掉、整併讓主線明確。總不會編、導打算聯手告訴我們:這兩個角色的背景也是「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吧?
想要設計高潮已經沒有力量,而鏡頭的運動更把這部電影的節奏拖入無底深淵。黃朝亮的電影語彙裡,好像只剩下一種方式來做為段落的結尾,就是空鏡、空鏡、再空鏡。苗栗的山林的確清幽神祕、千變萬化,但是高明的寫景必須以情入景。吉米望月思愛人的橋段雖然是陳俗之套,至少還能讓人理解其用意;不過三不五時就仰望一下參天林木,又缺乏前後文的呼應,那麼要說這是留白、讓人思考,還不如說是拖時間、讓人出戲罷了。
《白天的星星》並不能算是從頭到尾都失敗的電影,至少開頭的倒敘曾經給過這部電影力量。女主角阿免(林美秀飾)用拙劣的英文,艱辛地說著「我有罪」,罪從何來?又為什麼要用不熟悉的語言來做懺悔?兩個問題很快地勾起觀眾的好奇心。而後即使在好長一段時間內,翻來覆去就只建立了阿免慈悲心腸的形象,還有她對此形象的難言之隱外,就再也沒有漸進式地拋出線索,讓觀眾去慢慢建構這個角色的背景故事,然而至少在開場戲的力量下,還能讓人保持著興趣,想了解這個近乎活菩薩的聖人罪從何來。
但是在這個謎底被揭開的當下,帶來的不是情感的高潮,而是一堆莫名其妙。倒不是因為理由太牽強,也不是林美秀的演出不夠入味,而是因為前頭發生的事件與這個謎底的關係都微乎其微。情感一下子對失怙孩子的遭遇嘆息、一下子為失愛的外國人悲傷、一下子又感動於山地部落的純樸敦厚,然而,偏偏沒有一項事件的主題被指向母愛。長長的時間被編劇虛擲在無關緊要的鋪陳上,無法對情緒形成蘊釀的效果,而更慘的是後頭劇情尾大不掉,還把主題突然轉換到米多力(陳慕義飾)的深情付出上,讓觀眾情感的認同益發地渙散。
當然,一個可能的解釋是:這個片子本身並不只想刻劃母愛,而是想陳敘每一種情感都有可能像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這樣的解釋要避免掉「離題」的指控都嫌勉強,更無法當成故事散亂的藉口。一方面,開頭的鋪陳如此具有張力,觀眾必然會以免姨的故事當成主題,硬要把主題解釋成各種情感,實在有點不分輕重;另一方面,眾人的故事之間的關係幾乎沒有任何的交錯,如果一定要把這個主題擴大到所有的情感都適用,至少也必須設定吉米(紀亞文飾)與米多力是在探索免姨的過去時,不得不透露出自己的過去,這樣才能讓毫無關係的故事得以環環相扣。但結果電影裡把這些故事用獨白、獨思的方式一個個單獨地告訴觀眾,洋洋得意地炫耀了劇本寫作者全知的能力,卻失去了讓電影擁有張力的可能。
更不用說,電影裡還多出了多少無謂的枝蔓。例如小薰飾演的莉慕伊,一個年輕女孩願意待在山裡為自己的文化努力,重視母語更勝於英文,種種特殊的設定怎麼看也不會像是個花瓶,甚至連跟吉米的情愫都產生得沒頭沒腦。國小校長戲份比起莉慕伊多了不少,偏偏只有少少的功能性,完全看不出來給他那麼多鏡頭的必要性何在。他們背後若有故事存在,就應該充分地利用,作為讓主角的故事前進的力量;他們若沒有什麼故事,那就應該裁掉、整併讓主線明確。總不會編、導打算聯手告訴我們:這兩個角色的背景也是「白天的星星」,看不見但依舊存在吧?
想要設計高潮已經沒有力量,而鏡頭的運動更把這部電影的節奏拖入無底深淵。黃朝亮的電影語彙裡,好像只剩下一種方式來做為段落的結尾,就是空鏡、空鏡、再空鏡。苗栗的山林的確清幽神祕、千變萬化,但是高明的寫景必須以情入景。吉米望月思愛人的橋段雖然是陳俗之套,至少還能讓人理解其用意;不過三不五時就仰望一下參天林木,又缺乏前後文的呼應,那麼要說這是留白、讓人思考,還不如說是拖時間、讓人出戲罷了。
2012年2月25日 星期六
愛台灣電影,不要壓榨它
PTT電影板上,出現有網友通報一個詭譎的台灣電影拍片計劃。詭譎在你去幫他們拍片不但沒錢拿,還要交個8000元出去,其中5000元是押金可退還,意思是學費3000。
有圖有真相:

會不會太離譜?臺灣電影紅到這種程度了嗎?
為了不要誤會該單位的意思,有網友在底下留言請問有沒有薪水,得到答案是這叫「建教合作」,沒錢拿還要付費。
同樣有圖:

真的可以這樣嗎?
答案是不行,這是違反勞基法的。根據這則新聞,建教生跟實習生在法條裡叫做「技術生」。這不是想請就請的,要主管機關(勞委會)公布的行業才行。
勞基法第64條:
目前勞委會公告的職類在這裡可以下載到pdf檔,其中沒有電影或影視類,美術組或許勉強有沾上邊的東西,導演跟製片可沒有。
那美術組可以招收這種實習生嗎?答案還是不行。
第65條:
第66條:
我只想說,法律是一回事,提出這種「學習機會」到底是什麼思考邏輯?臺灣電影產業要健康,就是要讓工作人員能養得活自己。以前導演押房子當身家,最後周轉不靈發不出薪,大家共體時驗已經慘無人道了,現在想拍片還得先押8000元出去,耗上兩個月來成就一個別人的作品。血汗工廠好歹有給薄薄的工資、無薪假好歹沒跟你收錢,日漸夯起來的臺灣電影,居然還有跟工作人員收錢的路子,實在令人想不透。
我想跟這個奇怪的學院說:你壓榨這些熱血電影人,就是在壓榨未來臺灣電影的生命。愛臺灣電影,請不要壓榨它。
後續追蹤:
1.影藝學院的部分已經將網頁撤下,但是沒有聲明,不知道是取消課程還是化明為暗,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經報名、該學院如何處理。原始招生條件,除了本文內收錄的快照存檔外,也可以看這個頁面。
2.該電影的劇組在臉書上發表聲明,全文如後附。不過影藝學院的文章刪除前,有聲稱是該片導演過去的學生的人留言,表示這個方法極像是該導演會有的點子。所以,是斷尾切割或真的無關?留給讀者自行評斷。
有圖有真相:

會不會太離譜?臺灣電影紅到這種程度了嗎?
為了不要誤會該單位的意思,有網友在底下留言請問有沒有薪水,得到答案是這叫「建教合作」,沒錢拿還要付費。
同樣有圖:

真的可以這樣嗎?
答案是不行,這是違反勞基法的。根據這則新聞,建教生跟實習生在法條裡叫做「技術生」。這不是想請就請的,要主管機關(勞委會)公布的行業才行。
勞基法第64條:
稱技術生者,指依中央主管機關規定之技術生訓練職類中以學習技能為目的,依本章之規定而接受雇主訓練之人。
目前勞委會公告的職類在這裡可以下載到pdf檔,其中沒有電影或影視類,美術組或許勉強有沾上邊的東西,導演跟製片可沒有。
那美術組可以招收這種實習生嗎?答案還是不行。
第65條:
雇主招收技術生時,須與技術生簽訂書面訓練契約一式三份,訂明訓練項目、訓練期限、膳宿負擔、生活津貼、相關教學、勞工保險、結業證明、契約生效與解除之條件及其他有關雙方權利、義務事項,由當事人分執,並送主管機關備案。
第66條:
雇主不得向技術生收取有關訓練費用。沒有報備、還收學費,怎麼看都違反兩條規定。
我只想說,法律是一回事,提出這種「學習機會」到底是什麼思考邏輯?臺灣電影產業要健康,就是要讓工作人員能養得活自己。以前導演押房子當身家,最後周轉不靈發不出薪,大家共體時驗已經慘無人道了,現在想拍片還得先押8000元出去,耗上兩個月來成就一個別人的作品。血汗工廠好歹有給薄薄的工資、無薪假好歹沒跟你收錢,日漸夯起來的臺灣電影,居然還有跟工作人員收錢的路子,實在令人想不透。
我想跟這個奇怪的學院說:你壓榨這些熱血電影人,就是在壓榨未來臺灣電影的生命。愛臺灣電影,請不要壓榨它。
後續追蹤:
1.影藝學院的部分已經將網頁撤下,但是沒有聲明,不知道是取消課程還是化明為暗,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已經報名、該學院如何處理。原始招生條件,除了本文內收錄的快照存檔外,也可以看這個頁面。
2.該電影的劇組在臉書上發表聲明,全文如後附。不過影藝學院的文章刪除前,有聲稱是該片導演過去的學生的人留言,表示這個方法極像是該導演會有的點子。所以,是斷尾切割或真的無關?留給讀者自行評斷。
重要聲明:本片與台灣影藝學園並無金錢往來!!!
近日台灣影藝學園招生使用[西門.町人]為名,造成社會大眾誤解本片假拍片為由收取學生費用,在此澄清如下:
1. 此招生純屬台灣影藝學園課程,所收費用與本片無關。
2. 台灣影藝學園於農曆年前取得本片企畫書後,主動表達本屆招收之學員能否到拍片現場參觀見習,僅只於此,與本劇組間全無對價關係。
3. 此招生廣宣刊登前本劇組並未過目,如本劇組事先審閱,絕不准此主客易位文宣面世,造成誤會!
4. 本片經由會計師財務簽證,全體演職員及廠商均經律師簽約,可經公評檢驗。
本劇組昨日向台灣影藝學園反應後,該文宣業已撤換。
在此鄭重澄清,本片與台灣影藝學園絕無金錢往來,其關係企業亦無資金投資本片!
謠言止於智者,攻擊言論如出於台灣影藝學園廣宣創意引發之誤會,劇組願意諒解,但若屬惡意誹謗,本片將採取法律行動。
2012年2月3日 星期五
我們還是不懂陣頭-評《陣頭》

能夠讓觀眾接納,是台灣電影在苦撐20年之後才開出的花朵,對於《陣頭》的優點已經有足夠的票房可以證明。不過在熱鬧之中,其實電影本身還是帶有幾分苦澀。台灣民間信仰發展出來的諸多文化,在大螢幕上發光發熱之際,卻只是一尊未開光的神像,的確如同傀儡一樣,未能趁機展現它的靈魂。
當然,由於故事的原型「九天民俗技藝團」,本身就是將陣頭去宗教化的典型,所以儘管劇本有創作的空間,然而本身並不會悖離這種對陣頭中宗教意義解構的精神。因此,我們看到整個故事拉起了兩條反抗的線,一個是兒子對父親權威的出走、一個是新生代陣頭表演者對於傳統陣頭的顛覆。而這兩條線都是反抗者獲得了勝利,父親必須從兒子仰望的偶像變成伙伴;而老陣頭也必須在台下為新的搖滾跳將喝采。
在舊與新的選擇之間說對錯只是仁智之見,所以這篇影評並不希望去處理這個問題。而我比較在乎的是,我們到底選擇了什麼?或許是明白這種大哉問要處理得有深度又不拖累觀眾的興味有困難,所以《陣頭》迴避的工夫做得十分到家。當阿西在床上三番兩次的要說「陣頭是…」,然後就被老伴柯淑勤一陣搶白打斷;當柯有倫向阿西大吼「你不懂」的時候,又是柯淑勤出來做和事佬,讓父子之間失去相互了解陣頭意義的機會。

陣頭的傳統是什麼,我們不明白;而陣頭革新後的價值,電影一樣支支吾吾。當柯有倫向黃鴻升質問受人尊重的是那尊神像,還是跳陣頭的人本身時,頗有打破表象符號,直指意義本身的意味。但是這個新的陣頭,我們只看到它「跟以前的陣頭不一樣」。它不以跳將的方式獲得認同,而是以環島的詭異舉動贏到版面;它燈光華麗、秀味十足,然而似乎只能靠著驚世駭俗的舉動吸睛,看不到對於陣頭的新詮。我相信不但真實的九天不是這樣的團體,即使與現實脫勾,單就電影裡的主角阿泰而言,一個從小就想要學陣頭、在台北流浪多年仍未忘記初衷,能有這樣的堅持,陣頭對他的意義,應該不只是一個標新立異用的舞臺而已。
若是陣頭本身意義的空洞化,只影響電影的思想深度,在這個台灣電影好不容易找回觀眾的節骨眼,或許論者不應苛求,以免落回作者電影晦澀的路子。然而,這個缺點對於電影的精彩度是有影響的。讓父子的衝突無法與新舊文化的差異形成連結,只好一再地訴諸兩人性格上造成的對立。結果我們看到兩個扁平的人物: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在固執守舊的達叔,還有一個其實性格也不比老爸好到哪裡去的阿泰。訴諸性格造成對立,雙方就缺少了交流的空間,於是在文化祭高潮前蘊釀出的最大衝突,編劇已經找不出台階讓老團長們可以下,只好冒出機器神(Deus ex machina)式的收尾法,請出前頭幾乎沒有什麼戲份的師祖來插科打諢。一個陌生的臉孔在結局前突然出現,就扮演如此重要的轉折功能,對電影本身塑造了半天的角色認同感,難免有些破格的遺憾。
註解:所謂「機器神(Deus ex machina)」是希臘劇場流傳下來的典故。古時,戲劇衝突到了高潮卻難以化解時,就會出現力量強大的神,直接將困境解決。由於這類角色出場多半是使用升降機械讓演員從天而降,所以被稱為「機器神」。只要是「意料外的、突然的、牽強的解圍角色、手段或事件」來結束的情節都可以被比擬之,比方說《天龍八部》裡的掃地僧、〈愚公移山〉故事裡的天神等等。
修正說明:末段「請出前頭幾乎沒有什麼戲份的師祖來插科打諢。」原本版本為「請出前頭都沒出現過的師祖來插科打諢。」,經他人提醒後片頭出現的老人就是師祖,只是我沒認出;雖然因為這個角色中間泰半的時間對劇情都沒有幫助,所以那一幕並不影響「機器神」的論點,我本來並不打算修正。不過基於有電影網想要轉載,還是修正之,並在此註明自揭己過,往後下鍵盤宜謹慎。
2011年8月27日 星期六
男孩長大了-評《翻滾吧!阿信》

雖然就情節的長度來說,《翻滾吧!阿信》並不是一部純粹的運動勵志片,而是混有了將近一半的黑幫片血液。不過終歸來說,大多數帶有深意的台詞,都沒有出現在阿信混跡天涯的過程中--某種程度來說,這成為本片的一個致命傷,如果能把其中一項情感的高潮放進這段裡,整部片的節奏會更流暢得多。例如「倒立就不會流眼淚」帶出對父親的懷念,可以與菜脯信中對父親的牽掛有所呼應,實際上可以做些串聯。但另一方面來看,這段的疏離讓體操所承擔的意義更加厚實,也讓結尾的高潮得以消解結構瑕疵帶來的不耐感。
於是我們將目光全然放回體操來看,整個劇本野心極為濃厚的,試圖把幾種具有代表性的情感全部寄託在一次的跳躍翻滾之中:599 所代表的愛情、母親與弟弟代表的親情、體操隊隊友的友情。這算得上是種聰明的招術:一方面,在最後的大賽場面裡,多線情感的代表人都將目光集中到阿信身上,足以塑造出英雄化的人物,以符合商業片型的需求;另一方面,坐在銀幕前的觀眾,即使在真實世界中的身分、背景、角色各異,但是在這幾個人物中,都能對號入座,找到阿信替自己而圓的那個夢想。
但其實,這些旁邊的目光對於阿信的生命而言,多半只是短暫的過場而已。片中對於母親按摩、弟弟的崇拜、599 的關懷、教練的惜才、隊友的矛盾都有著墨,不過浮光掠影較多。反倒是在最後無法看見阿信成就的菜脯,擁有主角以外最吃重的戲份與表演。而更有趣的地方是,阿信在完美一跳之前,在眾多關愛的目光中,想到的卻是菜脯的身影。如果說體操動作的完滿,象徵的是對生命的救贖,那麼在導演的心目中,救贖的對象除了阿信自己之外,就是菜脯。

菜脯的存在變成《翻滾吧!阿信》裡的最大一個謎。他與阿信的關係如果只是以「義氣相挺」來看,與結局的關係實在不深。在另一方面,菜脯與阿信的認識過程毫無交代,我們除了知道他是個混混之外,看不見他過去的生命歷程,所以也很難從他的故事與阿信故事的比較中取得更多的線索。而片中故意用搞笑的橋段,讓兩個角色男男相吻,也讓兩者之間可能具有同性情愫的聯想被大大嘲弄,進而蕩然無存。這樣一個重要但意義不明的人物,出現在要求凡事都要給個交代的商業片中,其實是不太恰當的,也可以看到林育賢從直接紀錄真實的《翻滾吧!男孩》過渡到需要更多創作的《翻滾吧!阿信》時,在變造真實人生的勇氣上還是有些踟躕。
然而,電影的巧妙之處在於它會自行橫生出一些意念。在阿信受傷送醫,想到父親教他倒立來壓抑眼淚時,他反而為了想起菜脯的死而崩潰痛哭。這一哭等於是從父親建構起來那種「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堅強陰影中解脫而出。在此倒是可以大膽的推測,父親的早逝使得阿信一直缺乏男性形象的模仿對象,從而在菜脯好勇鬥狠(雖然只是表面上)的形象裡,找到了一些對男子氣概的認同。病床上終於得以痛哭,對父親的交代固然是種背叛,但是對於菜脯拋下他的傷痛卻是種和解。當我們這樣把菜脯與父親之間形象疊合時,背叛與和解同時冶為一爐,意謂著他不再亦步亦趨的跟在父親後頭,而闖出了自己的路。這不就是男孩蛻變為男人時,必經的歷程嗎?
2011年8月24日 星期三
不必挺國片?論九把刀的風涼
今天看到《九把刀挺好片不挺國片》這則新聞,看得我只有「憤怒」兩個字形容。我節錄中間最重要的兩段發言:
九把刀說他的電影不是靠國片兩個字成功,就跟某設計公司老闆說他成名是靠創意不是靠他阿公跟老爸一樣。
很多事情不能夠切割脈絡來看。縱使《那些年》本身並不操作所謂的愛國心態,但是沒有所謂「挺國片」時期累積下來的資源,絕對也累不出這部電影。
首先是拍片的人才、硬體資源。這些東西如果沒有產業本身撐著,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生回來。舉個例子,《海角七號》的船行動畫被譏蠢,因為我們看慣了好萊塢動畫特效做得極自然的模樣。事實上台灣動畫特效不是一直都沒有人才跟技術,只是因為長久國片沒有大型的特效需求,所以這個產業漸漸只能處理一些廣告上的小效果,而無力去滿足《海》片的需求。同理,如果沒有過往為國片努力的導演跟死忠影迷撐著,今天某導演可能得去國外調動軟硬體與人才進來,屆時恐怕就不是目前的成本可以拍起來的。
再講成本,電影是很花錢的,台灣又沒有國外大型片商這樣資本雄厚的怪物在領航整個產業,每一片都得製片去一個個找小額投資人 (雖然這個小額是開口就百萬來去的沒錯啦) 才能夠成就。在前海角那個只有少數文青挺國片的年代裡,賣過百萬就是賣座國片,除了老被罵冤大頭的新聞局,幾乎沒有所謂的金主。沒有海角、艋舺(內容好壞不論,至少票房好看)的餘蔭,也不會有資金成就《那》。這片籌拍過程也發生金主落跑、導演要投注身家的事情發生,但重點是他用的資源已經叫很多先前拍片的導演流口水了。如果砍掉所謂挺國片的思維,海角、艋舺單純以製作品
質跟好萊塢對幹,票房實在不可能那麼高,《那》能拿到的錢恐怕不是九把刀賭身家後就可以填回缺口的。
最後,如果沒有挺國片的心理,媒體才不會送那麼多免錢廣告給你。破億大片年年有,要上新聞還是得捧錢去置入。媒體雖然只會錦上添花,人家先有了風潮才跟著拿香拜。但是說真的,少了國片兩個字的加持,怎麼可能首週破千萬之後就節節放報導呢?
九把刀當然可以瀟灑轉身,因為他不管怎麼放這種話,市場還是會因為他是國片而給他很多好處。講這種話就跟在選舉時不屑地說「民主有什麼好,到最後也只能選一堆爛人」一樣風涼。是啊,民主了你只能選爛人,可是不民主的時候你連選都沒得選;大家終於肯挺國片的時候當然可以大言不慚挺好片不挺國片,但是大家看到國片就不屑一顧的年代裡,少數好片再怎麼口碑宣揚也只被當工讀生、詐騙集團或是死文青的年代裡,你去哪裡跟戲院要廳數?去哪裡找那麼多人願意來看口碑場?去哪裡吸住媒體目光?
原文發表於PTT電影板,網誌版首段有略作修改以交代背景。
雖然我拍的是國片,但我還真是沒說過支持國片這樣的話。真正喜歡電影的人,支持好片才是正常的心態,而今年台灣電影人真的拍出了很多強悍不需瞎挺的好作品。
在電影拍攝上我是一個門外漢,就連在支持國片的集體意識型態上,我也是一個門外漢。我喜歡這樣的我,一個隨時都可以鞠躬轉身的人。
九把刀說他的電影不是靠國片兩個字成功,就跟某設計公司老闆說他成名是靠創意不是靠他阿公跟老爸一樣。
很多事情不能夠切割脈絡來看。縱使《那些年》本身並不操作所謂的愛國心態,但是沒有所謂「挺國片」時期累積下來的資源,絕對也累不出這部電影。
首先是拍片的人才、硬體資源。這些東西如果沒有產業本身撐著,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生回來。舉個例子,《海角七號》的船行動畫被譏蠢,因為我們看慣了好萊塢動畫特效做得極自然的模樣。事實上台灣動畫特效不是一直都沒有人才跟技術,只是因為長久國片沒有大型的特效需求,所以這個產業漸漸只能處理一些廣告上的小效果,而無力去滿足《海》片的需求。同理,如果沒有過往為國片努力的導演跟死忠影迷撐著,今天某導演可能得去國外調動軟硬體與人才進來,屆時恐怕就不是目前的成本可以拍起來的。
再講成本,電影是很花錢的,台灣又沒有國外大型片商這樣資本雄厚的怪物在領航整個產業,每一片都得製片去一個個找小額投資人 (雖然這個小額是開口就百萬來去的沒錯啦) 才能夠成就。在前海角那個只有少數文青挺國片的年代裡,賣過百萬就是賣座國片,除了老被罵冤大頭的新聞局,幾乎沒有所謂的金主。沒有海角、艋舺(內容好壞不論,至少票房好看)的餘蔭,也不會有資金成就《那》。這片籌拍過程也發生金主落跑、導演要投注身家的事情發生,但重點是他用的資源已經叫很多先前拍片的導演流口水了。如果砍掉所謂挺國片的思維,海角、艋舺單純以製作品
質跟好萊塢對幹,票房實在不可能那麼高,《那》能拿到的錢恐怕不是九把刀賭身家後就可以填回缺口的。
最後,如果沒有挺國片的心理,媒體才不會送那麼多免錢廣告給你。破億大片年年有,要上新聞還是得捧錢去置入。媒體雖然只會錦上添花,人家先有了風潮才跟著拿香拜。但是說真的,少了國片兩個字的加持,怎麼可能首週破千萬之後就節節放報導呢?
九把刀當然可以瀟灑轉身,因為他不管怎麼放這種話,市場還是會因為他是國片而給他很多好處。講這種話就跟在選舉時不屑地說「民主有什麼好,到最後也只能選一堆爛人」一樣風涼。是啊,民主了你只能選爛人,可是不民主的時候你連選都沒得選;大家終於肯挺國片的時候當然可以大言不慚挺好片不挺國片,但是大家看到國片就不屑一顧的年代裡,少數好片再怎麼口碑宣揚也只被當工讀生、詐騙集團或是死文青的年代裡,你去哪裡跟戲院要廳數?去哪裡找那麼多人願意來看口碑場?去哪裡吸住媒體目光?
原文發表於PTT電影板,網誌版首段有略作修改以交代背景。
2011年3月23日 星期三
金穗33專題:《艾蜜莉》究竟是誰(的)主觀?
紀錄片跟影評之間有一個共同的窘境,就是一般人總對於這兩種創作抱以「客觀」的期待。雖然他們對於「客觀」與「主觀」之間的概念並不如理論行家那般精確,卻根深柢固的認為紀錄片應該「忠實呈現事實」而批評應該「公正地陳列褒貶」。事實上這雖然技術上的苛求,卻不應該是「唯一」的創作與閱讀方式。
關於理論問題我無意在此處理,只是想要談談在看《艾蜜莉》的時候,這支紀錄片在閱讀上的歧義,挑撥起主/客觀之間有趣的辯證。
《艾蜜莉》紀錄了一位女性艾蜜莉與她的伴侶小桃之間(非肉慾方面)的親密日記,而艾蜜莉與小桃之所以成為鏡頭下的焦點,主要在於兩個人的愛戀逸出了傳統一陰莖配一陰道的框架。這裡我必須使用生理的性器官陳述的理由在於,小桃的性別位置使得難以直接以大眾已經能輕易理解的「異性戀」、「同性戀」來加以敘述。片中小桃明確地說明自己是個「跨性別」而拒絕依照生理構造被稱呼為「女性」,換言之她與艾蜜莉的交往應該以異性戀視之;然而艾蜜莉卻始終以同性戀視之(儘管她嘴上說她沒考慮過性向問題),堅持小桃是她的「女友」,而並不遵循對方的規則行事。雙方的主觀造成衝突,對性別議題有所深入的觀眾或許已經敏感地期待這樣的衝突,會在影片中被探討、釐清。
但是本片沒有,甚至這樣的分裂一直存在而兩人之間愛意依舊綿綿。導演在這個議題上不主動進行發問的結果,看似客觀地對小桃的身份議題不置可否,然而這個曖昧性卻賦予片中許多對白有了歧義的空間。例如小桃在看艾蜜莉為她拍下的平胸手術全紀錄時,感覺是看自己像是在看陌生人。此一看法某種程度上可以當成「他」對於自己當時「乳房隆起」的身體感到疏離;又同時可以解釋成艾蜜莉掌鏡的主觀視角依然把「他」當成「她」來看待,所以讓小桃自己覺得陌生。如果導演本身主觀地介入,針對性別認同的問題進行追問,那麼這句話無疑比較接近於後一解釋;反之若導演更強化片中對「跨性別」定義的探討,那就比較接近前一解釋。唯有導演什麼都不解釋,這樣的句子才變成對讀者心中性別視野的大考驗。對跨性別一無所知者傾向從字面上認定,這就只是小桃陳述自己的陌生感;而對跨性別議題有敏感度的讀者,就會憑著自己的知識開始瞎猜。
從這樣的分析來看,《艾蜜莉》的歧義似乎來自於讀者自己被知識牽著鼻子走,出現了「想太多」的毛病,導演根本沒有這層意思。 (當然,電影批評是否一定要尊重並接近導演的意思,相信一般觀眾與接觸過相關理論的人看法會南轅北轍) 但我並不認為這完全可以由讀者負責。事實上我更懷疑這是導演因為其對性別理論的理解而故意設下的圈套。因為紀錄片不同於劇情片,劇情可以完全事先設計要拍攝的內容,並精準地只拍攝所需鏡頭;而紀錄片卻必須由大量的漫無目的的資料中重新整理出一個脈絡。《艾蜜莉》片中不想追問跨性別的定義,卻一直剪出艾蜜莉在言行中質疑、悖離小桃自我認同的片段,讓片中兩人平日重覆性很高的對話每一次都可以無礙地被以同樣的延伸方式去誤讀。這種高度的一致性,彷彿是以模糊來對抗標籤化性別的主動策略。
在所謂LGBT的同志族群中,T(跨性別)的確是最難以標籤化的一群。單單以想要動手術改變原生性器官外貌的族群來說,到底是稱為「變性者」比較政治正確,還是稱為「還原性別者」比較正確?這個問題就相當的麻煩。而單純喜好易服的族群與想要手術的族群是否能統一以「跨性別」名之,又是個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換言之,鏡頭下故意模糊化跨性別的議題就是故意突顯跨性別的議題,這種弔詭讓《艾蜜莉》這個文本的意義足以無限擴張,豐富性遠勝過一般主動挑明的爭辯。
只是話又說回來,導演觀點的曖昧使得沒有性別意識的觀眾反而無法去發現「原來跨性別是這麼大的題目」。也就是說要推論導演用主觀的模糊來詮釋跨性別時,本身是建立在讀者主觀地選擇了用性別論述去切入的情況下,才能產生的結論,換言之極有讀者過度詮釋之嫌。到底是創作者還是詮釋者率先用主觀挑起了這一連串無限膨脹的連鎖反應?這個問題很難有答案,不過卻是某種看電影的趣味之所在。
關於理論問題我無意在此處理,只是想要談談在看《艾蜜莉》的時候,這支紀錄片在閱讀上的歧義,挑撥起主/客觀之間有趣的辯證。
《艾蜜莉》紀錄了一位女性艾蜜莉與她的伴侶小桃之間(非肉慾方面)的親密日記,而艾蜜莉與小桃之所以成為鏡頭下的焦點,主要在於兩個人的愛戀逸出了傳統一陰莖配一陰道的框架。這裡我必須使用生理的性器官陳述的理由在於,小桃的性別位置使得難以直接以大眾已經能輕易理解的「異性戀」、「同性戀」來加以敘述。片中小桃明確地說明自己是個「跨性別」而拒絕依照生理構造被稱呼為「女性」,換言之她與艾蜜莉的交往應該以異性戀視之;然而艾蜜莉卻始終以同性戀視之(儘管她嘴上說她沒考慮過性向問題),堅持小桃是她的「女友」,而並不遵循對方的規則行事。雙方的主觀造成衝突,對性別議題有所深入的觀眾或許已經敏感地期待這樣的衝突,會在影片中被探討、釐清。
但是本片沒有,甚至這樣的分裂一直存在而兩人之間愛意依舊綿綿。導演在這個議題上不主動進行發問的結果,看似客觀地對小桃的身份議題不置可否,然而這個曖昧性卻賦予片中許多對白有了歧義的空間。例如小桃在看艾蜜莉為她拍下的平胸手術全紀錄時,感覺是看自己像是在看陌生人。此一看法某種程度上可以當成「他」對於自己當時「乳房隆起」的身體感到疏離;又同時可以解釋成艾蜜莉掌鏡的主觀視角依然把「他」當成「她」來看待,所以讓小桃自己覺得陌生。如果導演本身主觀地介入,針對性別認同的問題進行追問,那麼這句話無疑比較接近於後一解釋;反之若導演更強化片中對「跨性別」定義的探討,那就比較接近前一解釋。唯有導演什麼都不解釋,這樣的句子才變成對讀者心中性別視野的大考驗。對跨性別一無所知者傾向從字面上認定,這就只是小桃陳述自己的陌生感;而對跨性別議題有敏感度的讀者,就會憑著自己的知識開始瞎猜。
從這樣的分析來看,《艾蜜莉》的歧義似乎來自於讀者自己被知識牽著鼻子走,出現了「想太多」的毛病,導演根本沒有這層意思。 (當然,電影批評是否一定要尊重並接近導演的意思,相信一般觀眾與接觸過相關理論的人看法會南轅北轍) 但我並不認為這完全可以由讀者負責。事實上我更懷疑這是導演因為其對性別理論的理解而故意設下的圈套。因為紀錄片不同於劇情片,劇情可以完全事先設計要拍攝的內容,並精準地只拍攝所需鏡頭;而紀錄片卻必須由大量的漫無目的的資料中重新整理出一個脈絡。《艾蜜莉》片中不想追問跨性別的定義,卻一直剪出艾蜜莉在言行中質疑、悖離小桃自我認同的片段,讓片中兩人平日重覆性很高的對話每一次都可以無礙地被以同樣的延伸方式去誤讀。這種高度的一致性,彷彿是以模糊來對抗標籤化性別的主動策略。
在所謂LGBT的同志族群中,T(跨性別)的確是最難以標籤化的一群。單單以想要動手術改變原生性器官外貌的族群來說,到底是稱為「變性者」比較政治正確,還是稱為「還原性別者」比較正確?這個問題就相當的麻煩。而單純喜好易服的族群與想要手術的族群是否能統一以「跨性別」名之,又是個剪不斷理還亂的問題。換言之,鏡頭下故意模糊化跨性別的議題就是故意突顯跨性別的議題,這種弔詭讓《艾蜜莉》這個文本的意義足以無限擴張,豐富性遠勝過一般主動挑明的爭辯。
只是話又說回來,導演觀點的曖昧使得沒有性別意識的觀眾反而無法去發現「原來跨性別是這麼大的題目」。也就是說要推論導演用主觀的模糊來詮釋跨性別時,本身是建立在讀者主觀地選擇了用性別論述去切入的情況下,才能產生的結論,換言之極有讀者過度詮釋之嫌。到底是創作者還是詮釋者率先用主觀挑起了這一連串無限膨脹的連鎖反應?這個問題很難有答案,不過卻是某種看電影的趣味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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